高育良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糟局面了。
可眼下又能如何?
坦桑皮正盯着每一个动作,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回到住处后,他仍陷在思绪中辗转难安。
就在这时,坦桑皮的秘书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高先生,坦桑皮先生想请您吃顿午饭,还盼您赏个脸。”
“另外,他有些话想当面跟您说说,还望您别推辞这番心意。”
高育良略一迟疑。
他确实没料到坦桑皮会主动邀约,更何况此人一向笑里藏刀,居心难测。
可眼下若直接回绝,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这点利害,高育良心里再清楚不过。
倘若对方既不见他露面,又迟迟等不到彭玉麦现身,迟早会起疑心,局面只会更糟。
权衡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坦桑皮原本只是试探,压根没指望高育良真会来。
此刻他盯着秘书,眉头紧锁。
“你说,那些人传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怎么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们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的。”
“可高育良既然敢来,那说明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或许背后另有隐情,我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
秘书沉吟片刻,低声说道:
“会不会是他们也察觉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改变主意?”
坦桑皮脸色阴晴不定。
“说不准。
但现在看来,高育良应该是有话要讲。
既然他来了,你马上去联系袁坤三,让他也过来一趟。”
高育良和袁坤三并不熟络,压根没想到他会掺和进来。
等到三人碰面,袁坤三立刻换上一副热络嘴脸。
“哎哟,高先生,今天能请动您大驾,真是三生有幸!我早就想结识您了,别拘束,快请坐,请请请!”
高育良神色微沉。
“不是说好两人吃饭吗?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见高育良面色不悦,坦桑皮连忙打圆场。
“高先生,您先别介意,这是临时起意,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人都来了,先坐下聊聊嘛。”
“至少也得喝口茶,暖暖场子。
其实我最近听到点风声——彭玉麦这些天都没去单位,我心里犯嘀咕,想问问您。
您跟他交情最深,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育良沉默片刻。
他知道这事已经引起对方警觉,此时若慌了阵脚,只会授人以柄。
他稳了稳心神,语气平静地答道:
“我和彭玉麦前些日子确实在讨论些事,今早还见过面。
他发现安保上有疏漏,为图清净,换了地方办公而已。”
袁坤三忽然一笑,慢悠悠开口:
“来之前我留意到您的车了。
您先是去了私立医院,之后又进了家咖啡馆,见了个女人。”
“那女的情绪激动得很,身份也不一般啊。
高先生,您这手段,可真让人佩服。”
高育良一愣,心头顿时腾起一股火气——没想到对方竟把他往这般龌龊处想。
袁坤三仍是一脸嬉笑:
“都说您和彭玉麦关系铁,可我没想到,连他夫人都跟您走得这么近。
您这本事,比我听说的还厉害得多啊……啧啧。”
高育良脸色骤然一沉,怒意几乎抑制不住,只差当场发作。
他强压怒火,冷声道:
“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不管你是听谁胡言乱语,我都希望你收起这种无聊猜测。
我与彭夫人清清白白,从无半点逾矩。”
“你们今天叫我来,到底想谈什么?直说便是。
除此之外,我不想多费口舌。”
眼看气氛紧张,坦桑皮赶紧插话:
“高先生,您别动怒。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您不愿听,咱们以后不说就是了。”
“不如谈谈正事?接下来的工程规划,您了解多少?不妨透露一二,大家也好通通气。”
高育良没料到对方竟如此直截了当。
他们之所以对坦桑皮心存顾虑,除了别的原因之外,最关键的还在于这年轻人一心想要推行“治安府”制度。
也就是说,凡事都得由治安官说了算。
可一旦真搞成这样,局面会变得多棘手,大家心里都有数。
没人愿意看到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更麻烦的是,一旦这种体制成型,整个局势就会陷入难以收拾的境地,谁都无力回天。
所有人都在尽量避开这条路,唯独坦桑皮对此充满期待。
这正是高育良等人坚决不让他掌握实权的重要原因之一。
高育良稳了稳情绪,开口说道:
“坦桑先生,你的心思我明白,你的目的我也懂。
但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根本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许了什么空头支票,但我要说的是,不但眼下没到时机,将来也永远不会到。
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要是有人胆敢损害我们盟友的利益,帝国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亲自出面处理。”
“更何况袁先生突然现身此地,背后意味着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我不必再多说什么看法。”
袁坤三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
“刚才您一口一个混账,一句一句不该,听着倒像是全冲着我来的。”
“不过没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是挨骂的命。”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索性敞开了聊聊——当然,是讲讲我自己的经历。”
说着,他带着笑意陷入了回忆。
他父亲曾身居高位,而他们一家早年就是象雄国的移民,从太爷爷那代起就定居在那里。
“那时候我家过得并不怎么样,直到后来,太爷爷实在揭不开锅,只能四处找活路。”
“他碰上了个军阀的女儿,别想歪了,没什么复杂关系。
那姑娘只是给他找了点差事——那边盛产香蕉,正好缺人手搬货,就让我爷爷这样的壮劳力去干。”
“可不久后军阀战败,各方势力蜂拥而上要清算他,乱世之中,那人没能挺住,死了。”
“军阀的女儿为了保命,干脆把香蕉园当作交换条件,送给了我爷爷。”
“正因如此,我们家才摆脱了穷困。
后来爷爷做主,把她许配给了自己的弟弟,这才让她逃过一劫。
从此以后,全家都靠着种香蕉过日子。”
“香蕉虽然收成不错,但地方上乌烟瘴气,我们因为不懂打点关系,香蕉运不出去,只能看着它们烂在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