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蓝上前一步,步履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迷药的余威与解药的效力在他内腑中隐隐冲撞,带来一阵阵眩晕与恶心。
他算准了嫦娥不敢真的对他下死手——无论如何,他依旧是名义上的凌霄仙尊,动了他,便是与整个仙界秩序为敌。
他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这清冷的月宫偏殿更添几分寒意。“晚辈素来听玄清师叔提及,”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刺骨的嘲讽,
“言说嫦娥仙子人美心善,是高洁出尘之辈。不想……”
他目光扫过嫦娥手中那欲藏不及的玉瓶,冷笑一声,“仙子背地里,却是这般‘关照’晚辈的。”
他停在嫦娥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慌:
“晚辈倒是好奇得很,这需要先将我迷晕才能调配的,‘好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嫦娥被他逼得后退半步,脊背几乎抵住冰冷的玉案。她强自镇定,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避开他锐利的视线,低声道:
“仙尊误会了……这、这不过是给玉兔调配的伤药罢了,寻常之物,不值一提。”说着,她手腕猛地用力,竟是想将那玉瓶当场捏碎!
夏蓝眼神一厉,动作更快!他猛地出手,一把牢牢攥住嫦娥欲要发力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嫦娥痛哼一声,指尖瞬间脱力。
“仙子久居广寒宫,怕是忘了该如何与人打交道了。”
夏蓝俯视着她,唇边噙着冰冷的笑意,“这般明目张胆地销毁‘证据’,岂不是更显得……做贼心虚?”
他毕竟是男子,又是剑修出身,手劲绝非嫦娥这等清修仙子可比。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礼法规矩,手指如铁钳般收紧,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直接从她被迫松开的指间,将那玉瓶夺了过来!
玉瓶入手温凉,上面还残留着嫦娥的灵力印记和一丝未散的、奇异的药香。
嫦娥手腕被制,珍视之物被夺,又惊又怒,抬头瞪视着夏蓝,胸口剧烈起伏,却因实力与理亏的双重压制,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蓝将玉瓶举至眼前,仔细端详着里面那点微微晃动、泛着诡异淡紫色光泽的液体,语气森然:
“现在,仙子可以好好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了吗?或者……需要我亲自尝尝看?”
不知是来自嫦娥未散的灵力,还是他自己内心翻涌的波澜。他看着瓶中那点诡谲的淡紫色液体,心中那股被欺骗、被摆布的怒火混合着长久以来的压抑,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竟真的将瓶口凑近唇边,作势欲饮——与其被动猜疑,不如亲身一试!这疯狂的举动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也带着对眼前之人、对那背后迷雾最后的逼问。
“不可!”
嫦娥脸色剧变,失声惊呼。她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道清冷月光般的光华激射而出,精准地击打在玉瓶之上!
“啪嚓!”
脆响在寂静的偏殿中格外刺耳。玉瓶应声碎裂,紫色的药液四溅开来,落在冰冷的玉砖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随即蒸腾起一股奇异而熟悉的甜腻香气,迅速弥漫在空气中。
夏蓝的手还僵在半空,几滴溅出的药液沾在他的袖口,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他缓缓抬眼,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向惊慌失措的嫦娥。
那香气……他太熟悉了。不仅仅是这次月宫迷香的味道,更与他之前在玄清师叔那个隐秘药箱里,感受到的、那瓶二百年前毒药残留的怨念气息,有着某种同源的危险感!结合嫦娥这欲盖弥彰的反应……
他跟随玄清潜心钻研的医术,此刻在脑海中飞速运转,辨析着那香气中几近消散的、针对神魂的微弱牵引力。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讥讽笑容,声音低沉而危险,一字一顿:
“抹除记忆的药?”
“嫦娥仙子,”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周围的空气凝结,“您……真是好大的胆量。”
嫦娥被他话语中的寒意刺得浑身一颤,脸色白了又青,自知事情彻底败露,再无转圜余地。
她猛地转身,裙裾旋出一道仓促的弧线,竟是要不顾一切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夏蓝看着她这近乎逃避的举动,心中累积的失望与愤怒终于冲破了某个临界点。
他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不想再玩你猜我瞒的游戏,直接对着她的背影,掷地有声地开口,话语如同利剑,直刺核心:
“怎么?仙子此刻急着离去,是要赶着去向我那好师叔通风报信吗?”
嫦娥疾走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影僵硬如同石雕。
她缓缓回过头,那双总是含着清辉的美眸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了然,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她看着夏蓝,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沙哑:
“你……果然都知道了。”
“……”
夏蓝心中瞬间无语。
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推断都基于零碎的线索、大胆的猜测和此刻的连蒙带诈!
他只是在赌,赌嫦娥与玄清之间存在着某种紧密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赌她此刻的心虚会让她露出破绽。
没想到,这一诈,竟然真的……诈出来了。
......
果然人不可貌相,神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