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冬,北京劲松北里小区的新房里,李泽岚正弯腰整理书架,手里捧着苏振邦的老笔记,指尖划过“居安思危”四个字时,窗外传来中介带客户看房的喧闹声——“这套80平的两居室,去年报价130万,今年已经涨到160万了,再不买还得涨!”
他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中介唾沫横飞地劝说一对年轻情侣下单,女孩皱着眉算着账,男孩愁眉苦脸地打电话借钱。这一幕,像一根针,刺破了乔迁新居的喜悦,让他心里泛起沉甸甸的不安。
“怎么了?站这儿发呆。”苏晴端着果盘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说,“又有人来看房啊?咱们这小区的房价,这半年涨得真快,咱们买得值了。”
李泽岚却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房产证,语气凝重:“值吗?咱们这套70平的房子,142万,相当于我和你不吃不喝工作12年的总收入。你还记得青石乡的老周叔吗?他种一辈子地,不吃不喝也赚不到这套房子的首付。”
他打开电脑,调出北京房价数据,屏幕上的曲线陡峭得刺眼:2008年金融危机时,北京五环外房价还不到1万\/平,短短三年,就涨到1.8万\/平,核心区更是突破4万\/平。“你看,这房价涨得根本不跟收入挂钩。2011年北京职工平均月薪才4672元,一套普通两居室总价是平均年薪的25倍,这正常吗?”
苏晴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突然纠结这个:“大家不都这样吗?买房就得掏空六个钱包,还得背上二三十年房贷。咱们还算幸运,有两边父母帮忙,很多人连首付都凑不齐。”
“‘六个钱包’?”李泽岚重复着这个词,心里更沉了,“这意味着把父母一辈子的积蓄、甚至爷爷奶奶的养老钱都掏空,还要预支未来二三十年的收入。这不是在花‘现在的钱’,是在花‘过去的钱’和‘未来的钱’,把老百姓从1949年以来攒下的家底,都砸进房地产里了。”
他想起之前研究四次经济危机时,发现每次危机都与“生产过剩”“资产泡沫”相关。现在的房地产市场,不正是一场巨大的泡沫?开发商疯狂拿地建房,炒房客囤积房源抬高价格,地方政府依赖土地出让金维持财政(2011年北京土地财政收入占比超过40%),整个链条都在“加杠杆”,一旦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你知道土地财政的问题吗?”李泽岚转向苏晴,语气里带着焦虑,“地方政府靠卖地赚钱,推高土地价格,进而推高房价。为了卖更多地,就不断扩张城市,挤占耕地。北京这几年每年减少的耕地,能种出200万人一年的口粮。咱们是农业大国,耕地是粮食安全的根基,要是为了房地产把耕地都占了,以后吃什么?”
他想起河南调研时,老乡们为了种粮增收发愁,而城市里的房子却像“空中楼阁”,一套房的价格能抵得上千亩麦田一年的产值。“更可怕的是泡沫破裂的风险。”李泽岚的声音压低了些,“日本1990年代房地产泡沫破裂后,房价暴跌70%,无数家庭破产,经济停滞了二十年。咱们现在的情况,比当时的日本更复杂——人口多、杠杆率高,一旦泡沫破了,不仅是无数家庭‘返贫’,还会引发银行坏账、企业倒闭,国家可能陷入新一轮经济危机。”
苏晴被他说得有些紧张:“那怎么办?咱们已经买了房,总不能退了吧?”
“退不了,也不用退。”李泽岚摇摇头,走到书架前,拿起那本《中国经济史》,“咱们买房是刚需,不是投机,不用怕。但我担心的是整个国家的经济结构。你看,现在大量资金都涌入房地产,实体经济、农业农村得不到足够的支持。去年全国房地产投资占Gdp的12%,而农业投资只占3%,这太畸形了。”
他想起自己在农业部推动的农业补贴政策,每亩地150元的补贴,在高房价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农民种一亩地,一年纯收入不到1000元,而城市里一套房,一个月租金就能有5000元。这样下去,谁还愿意种地?农村空心化、农业衰退,最后还是要影响国家稳定。”
那天晚上,李泽岚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房价曲线、土地财政数据和河南老乡们的脸。他想起苏振邦老笔记里写的“经济稳定,重在平衡”,现在的房地产市场,显然已经失衡了——虚拟经济挤压实体经济,城市发展挤占农村资源,短期利益牺牲长期根基。
第二天上班,李泽岚特意去部里的资料室,找了大量关于房地产与农业关系的研究报告。报告显示,2010-2011年,全国因房地产开发减少的耕地,相当于10个县的耕地总面积;而房地产行业吸纳的银行贷款,是农业贷款的5倍。“用牺牲农业、透支未来的方式推高房价,这是在走险路。”他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心里满是忧虑。
午休时,他跟张红梅聊起自己的担忧。张红梅叹了口气:“泽岚,你看得很透彻。房地产泡沫、土地财政,这些问题高层也意识到了,但解决起来很难。地方财政依赖土地,开发商、银行都绑在一条船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你要相信,国家不会坐视泡沫破裂,正在慢慢调整,比如加强保障性住房建设、严控炒房、加大对农业农村的投入。”
“可调整需要时间,泡沫却在越吹越大。”李泽岚眉头紧锁,“我在青石乡时,老乡们说‘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这句话太实在了。要是连住的地方都买不起,老百姓怎么安心生活、安心生产?”
张红梅拍了拍他的肩:“所以更需要你们年轻人多思考、多做事。你在农业领域做的事,比如推动补贴政策、保护耕地、促进农民增收,都是在为经济平衡打基础。农业是‘压舱石’,只要农业稳住了,即使房地产有波动,国家经济也不会垮。”
张红梅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李泽岚的思绪。他意识到,自己虽然无法直接解决房地产泡沫问题,但可以通过做好本职工作,筑牢农业这个“根基”——让农民种粮有收益,让耕地得到保护,让农村有活力,这样即使未来经济出现波动,三农也能像过去四次危机那样,发挥“缓冲阀”作用,守住国家稳定的底线。
那天晚上回家,李泽岚把自己的思考和张红梅的话讲给苏晴听。苏晴握着他的手,笑着说:“别太焦虑了,你已经在做自己能做的事了。咱们把小家过好,你在农业部把农业政策做好,就是在为国家出力。”
李泽岚点点头,心里的焦虑渐渐转化为动力。他走到书架前,拿起苏振邦的老笔记,在扉页写下:“安居方能乐业,农稳方能国稳。以初心守农本,以实干破困局。”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笔记上,也洒在他坚定的脸上。他知道,房地产泡沫的隐忧不会消失,但只要自己守住“为农服务”的初心,踏踏实实地推动农业发展、农民增收、农村稳定,就是在为国家经济的平衡与稳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而这份力量,虽然微小,却像麦田里的一株麦秆,汇聚起来,就能撑起国家粮食安全的“天”,也能在风雨来临时,成为最坚实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