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偏,“嗒嗒嗒”的马蹄声响起,王府的马车在宁国府守门小厮的注目中,从宁国府前经过,渐渐远去。
荣国府内,贾政手中的茶已经换了新的,上等的明前龙井,茶香袅袅。
“踏、踏、踏!”
忽然,书房外一轻两重,三道声音自远而近。
脚步声到了书房门前,其中两道稍重的脚步声停下,一道矮小的身影从门外走进书房。
“父亲。”
脚下跨过门槛,贾珠呼吸微微一凝,身体下意识绷紧,抬手躬身对书房内坐着的贾政恭敬行礼。
“啪嗒!”
茶盏落到矮几上发出一声轻响,贾政放下茶杯。
“你二舅舅家的管家刚刚过来和为父提了一件事,说是你二舅舅在离开神都前想要送你去临都府的江缘书院入学。”上下打量着面色恭敬躬身行礼的贾珠,贾政目光直直落在贾珠身上,眼底神色幽暗,“你舅舅可曾与你说过?”
耳边回响的声音,与自小到大所听到并无二致,贾珠呼吸蓦地一滞,自母亲去后,这道依旧与过往一样的声音,带给他的感觉就变了。
变得,冰冷,可怕。
“儿子未曾听二舅舅提过。”
保持着躬身垂首行礼的姿势,贾珠竭力稳住呼吸,开口否认。
“那你可愿去?”
听到贾珠的回话,贾政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目光依旧一动不动落在贾珠身上。
“儿子但凭父亲作主。”
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重若千斤,贾珠暗暗深呼一口气,身体绷得更紧。
贾珠的回话一字一句挑不出任何差错,贾政定定的看着恭敬站在身前的儿子,眼底神色更深,“江缘书院对你现下确实正适合,但你祖父的孝期仍在,身上尚未除服,却不宜走动。”
“儿子明白。”
“嗯。过段日子……”
书房中父子两人的对话持续了一刻钟,终于结束,贾珠的身影从书房中退出,带上随行的小厮穿过书房前的院子,从院门外消失。
书房内,贾政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按动杯盖,澄澈的茶水倒映出一双暗沉双眸。
刚刚王家的管家有一句话说的不错,珠儿确实是王家目前唯一血脉相连的小辈。
王家这一辈,王子腾膝下无儿无女,金陵的王子胜的妻子,据说自诊出脉象,就一直胎像不稳。
而嫁入薛家的薛王氏,薛济恒就不是一个长命的,能不能有后都得两说。
若是,王家日后只有——
抬手,喝下一口茶,贾政眼中掠过一道冷芒。
王子腾现在手中握着的一部分人脉,本就属于贾家的。
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
夕阳斜照,晚霞漫天。
乐山村内,越过河岸的田地,各家的院子中升起袅袅炊烟。
另一边,河岸一侧,上河村的一众村民肩上或扛或挑着锄头簸箕,在橙色的夕阳中,笑容满面的走进河岸宅院最后的小院中。
重土难迁,中午见过图纸,想到不久建好了屋子就可以重新回到上河村,所有人心下都忍不住火热起来。
而从宅院最后的小院往前,院子的正院中,贾赦抬手提笔,笔下摊开的单子上的字迹被划掉了四分之一。
“照着单子上的这些置办就行。”
放下笔,贾赦转身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抬手给倒了一杯茶。
看着桌案上的单子,站在一旁的姜宁却微微皱眉。
先前满月没有操办,现在百日,虽正在孝期,不可能大办,但照修改后的单子还是太过简陋了。
“明日该来的不会介意,不该来不必顾忌。”瞥见姜宁眉间的拢起,贾赦唇畔勾起一抹浅笑,轻啜一口茶,“过了百日,后面还有周岁,有的是机会。”
说到周岁,上一次那混小子周岁时抓的是什么来着?
放下手中的茶杯,贾赦从记忆中翻出一个画面,凤眸瞬间一眯。
“阿嚏!”
撷芳轩内,躺在摇车中的小团子猛地打了个喷嚏。
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是谁在念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