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刃低沉地应了一声,甩了一下支离剑,剑身彻底入鞘,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他周身的冰冷气息似乎比刚才更加浓郁了几分,仿佛刚才那场杀戮非但没有释放什么,反而将更多的东西压抑回了灵魂深处。
两人都没有再看脚下的尸山血海一眼。
毕竟这不过是任务过程中一次微不足道的清扫,是通往目标路上必须碾碎的蝼蚁。
“需要休息一下吗?”黎明看向一旁环抱着双臂的刃——他的衣服有几处破损的地方,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大片血污。
“不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杀戮过后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的余韵,“这点程度...无关紧要。”
他更在意的是空气中那若有若无、试图钻入脑海的低语,以及心底被这片土地和鲜血隐隐勾起的、更为古老沉痛的躁动,但他将其死死压住,如同压下支离剑的嗡鸣——步离人血液中的狼毒,已然侵蚀了他的些许理智。
黎明闻言,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转身,面向那堆积如山的步离人尸骸,缓缓抬起手臂,无数烈焰开始从金属臂甲下喷涌而出。
地面上的血肉、骨骼、乃至那些粗糙的武器,都在极致的高温下迅速汽化、分解,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只在地面留下一片片短暂存在的、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琉璃状痕迹。
不过片刻功夫,飞船周围那片令人作呕的尸山血海便被清理一空,只留下被血浸透的焦黑土地和一片狼藉的战斗痕迹。
至少,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碍眼了,也为飞船周围清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刃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猩红的瞳孔深处似乎因那纯净的毁灭之焰而波动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死寂,他抬手,用指尖抹去溅在脸颊的一道已经发黑的血痕。
“步离人...不对劲,”刃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见过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过于疯狂,狼毒的影响...也似乎更令人烦躁。”
“应该是星核的影响,”黎明回应道——通过查阅资料,他已然大致了解星核,“但你若不舒服,接下来的任务可以交给我。”
“不必...”
“那就走吧。”黎明的机械音响起,他的身躯随即转向一个方向——那是艾利欧「剧本」所指示的、步离人部落所在的方向。
他面甲下的黑色光芒扫过前方狰狞的地貌,传感器瞬间便锁定了最佳的前进路径。
刃没有回应,只是迈开了脚步,沉默地跟随着那具银色的装甲,他的步伐依旧稳定,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并非因为疲惫,而是内在的、被狼毒与杀戮不断撩拨的躁动正在试图冲破某一种束缚,他强行压制着,将一切情绪死死摁回那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环形山底下的临时降落场,踏入了更加荒芜和危险的地表。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相对平坦的坑底,而是布满了尖锐的碎石、深不见底的裂缝和巨大野兽骸骨般的金属残骸,暗红色的尘霾依旧浓密,能见度极低,唯有裂隙深处涌动的熔岩红光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风声在这里变得诡异,它穿过嶙峋的怪石和扭曲的金属骨架,发出如同怨灵呜咽般的尖啸,空气中除了硫磺和铁锈味,似乎还多了一丝更加古老、更加腐朽的气息,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缓慢地死亡和溃烂。
黎明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意图规避着潜在的危险地缝和结构不稳定的区域,他的金属靴踩碎碎石,发出沉重而规律的“铿铿”声,成为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稳定的节奏。
刃跟在他身后数步的距离,支离剑依旧握在手中,但并未出鞘,他的感官同样提升到极致,耳中捕捉着风里一丝不和谐的声响,鼻翼微动,分辨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
狼毒带来的幻听和幻视如同附骨之蛆,低语着仇恨与疯狂,但他却用强大的意志力将其隔绝在外,只保留对外界威胁的感知。
行程并非一帆风顺。
他们遭遇了几波小股的步离人巡逻队,这些步离人比之前在降落点遭遇的似乎要稍微“精良”一些,至少手中的武器不再是纯粹的骨棒碎石,多了些粗糙铸造的金属刀斧,甚至有个别穿着破烂的金属甲片。
它们的攻击一如既往地疯狂,但多了几分配合与狡诈,甚至会利用地形试图伏击。
然而,在黎明和刃两人绝对的力量和效率面前,步离人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
黎明甚至无需动用大规模的烈焰,往往只是精准而狂暴的物理打击——仅仅一拳,就能将这些零星的抵抗连同它们的武器和护甲一起撕成碎片。
刃的出手次数减少了,但每一次都更加致命,他往往只在有步离人试图从视觉死角偷袭,或者数量突然增多,黎明只能暂时应对一个方向时才会出手。
支离剑出鞘必见血,暗红的剑光一闪,总是伴随着肢体分离和生命消逝,他的杀戮,沉默而高效,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种冰冷的清除作业。
但每一次挥剑,他周身那冰冷死寂的气息就浓郁一分,仿佛正在将某种东西更深地埋入心底。
“你还好吗?”黎明显然注意到了身边人逐渐加深的不正常,“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黎明一眼,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比周遭的风更加干涩冰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平稳。
“无需在意...”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但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只是狼毒而已。”
他的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擦过支离剑的剑柄,那细微的颤抖被强行遏制。
无数幻听低语着破碎的仇恨与无尽的厮杀欲望,那是步离人血脉中传承的疯狂,透过伤口与呼吸,试图将他拖入同样的深渊。
但他早已体会过比那更深的地狱。
在被卡芙卡的言灵抑制之前,魔阴身带来的痛苦与混乱,远比这原始的狼毒更加刻骨铭心,他只是将这份新添的躁动,与那永恒的折磨一同,死死摁进灵魂深处那片不见天日的死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