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西北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过光秃秃的晋东南大地。夜色如墨,新一团百十来号人,像一群沉默的饿狼,悄无声息地行进在通往马家集的崎岖小路上。
队伍稀稀拉拉,大部分新兵穿着单薄的破棉衣,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手里攥着红缨枪、大片刀或是削尖的木棍,只有沈泉和那十二名骨干,以及少数几个新兵抱着宝贵的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队伍中间,李云龙裹紧了破军装,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瘆人,仿佛能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到马家集据点里那挺梦寐以求的马克沁重机枪和堆积的粮草。
“停!”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尖兵小五子突然矮下身子,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像被冻住一样,匍匐在冰冷的雪地上,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在风里飘散。
“团长,前边十字路口有火光,好像设了卡子!离马家集也就五里地!”小五子压低声音,指着前方大约三四百米外。一点摇曳的灯火在路口晃动,隐约能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和路障的轮廓。
李云龙眉头拧成了疙瘩,低声骂道:“他娘的!马家集的狗腿子爪子伸这么长?还堵到老子路上了!老沈,带几个人,摸过去!**绝对不许动枪!连根针掉地上的动静都别给老子弄出来!** 用刀子解决!手脚麻利点,别让马家集的兔子闻到味儿!”
“明白!保证不出声!”沈泉眼神一凛,低声应道,点了王喜奎、小六子和两个动作利索、力气又大的骨干(赵铁牛和孙老蔫),五人如同融化的雪水,悄无声息地贴着地皮,迅速消失在夜色和雪幕中。
十字路口,一盏昏黄的马灯挂在木杆上,映出三个穿着臃肿黄狗皮(伪军军服)的身影。一个抱着老套筒缩在简陋的草棚里烤火,另外两个站在路中间,正用枪托粗暴地戳着一个被拦下的高大汉子。路障是几根粗木桩子横在路上。
那汉子身材极其魁梧,比拦路的伪军高出一个头还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腰杆却挺得笔直。风雪中,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浓眉下那双眼睛却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桀骜,像一头被困的猛虎。
“妈的,看什么看?证件!良民证!”一个三角眼的伪军唾沫星子喷在汉子脸上,手里的老套筒枪管几乎要戳到对方胸口。
汉子沉默地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过去。那伪军接过来,借着马灯昏黄的光线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嘴角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哟呵?姓张?张大彪?这名字听着就不是善茬!哪来的?干什么去?”
“过路的,去投亲。”张大彪的声音低沉,带着晋东南特有的粗粝,语气尽量平静。
“投亲?”伪军三角眼一翻,把纸片随手一扔,“这兵荒马乱的,投个屁亲!老子看你贼眉鼠眼,不像好人!说!是不是八路的探子?把包袱打开!检查!”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去拽张大彪背上的包袱。
张大彪浓眉猛地倒竖,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抓住伪军伸过来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伪军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腕剧痛,骨头都像要被捏碎,顿时“嗷”一嗓子惨叫起来:“哎哟!你他娘的敢动手?!反了你了!老刘!抄家伙!是八路!”
草棚里烤火的伪军闻声,慌里慌张地抓起靠在墙边的老套筒,哗啦一声拉上枪栓,枪口颤抖着指向张大彪:“放…放开!放开他!”
另一个站着的伪军也慌忙端起枪,对准张大彪,手指紧张地扣在扳机上。
张大彪眼神冰冷如铁,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被他钳制的伪军疼得浑身抽搐,杀猪般嚎叫。他扫了一眼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又看了看远处黑沉沉的马家集方向,钢牙紧咬,腮帮子肌肉绷紧,似乎在强压着将眼前三人撕碎的怒火,衡量着动手的后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草棚门口端着枪、手指已经扣上扳机的伪军身体猛地一僵!他眼睛难以置信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一柄寒光闪闪的刺刀,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从他左胸心脏位置透体而出!刀尖带着一滴滚烫的血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妖异的红光!他甚至没看清刀是从哪里来的!
出手的是如同鬼魅般从草棚侧面阴影里闪出的沈泉!他投掷刺刀的右臂尚未收回,人已如猎豹般扑向那个端着枪、惊魂未定的三角眼伪军!
三角眼伪军被同伴的突然死亡吓得魂飞魄散,刚想调转枪口,沈泉已贴身近前!左手铁钳般死死扣住对方持枪的手腕向上一抬!同时,右膝带着风声,狠狠顶在对方小腹上!伪军闷哼一声,如同煮熟的虾米般弓起身子,剧痛让他瞬间失力。
沈泉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驳壳枪(李云龙特许骨干携带的短枪,但此刻并非用来射击),坚硬的枪柄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伪军太阳穴上!“噗!”沉闷的骨裂声响起,伪军眼珠暴突,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下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几乎在沈泉动手的同时,王喜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被张大彪钳制住的伪军身后!他手中没有用枪,而是握着一把打磨得极其锋利的匕首!冰冷的刀刃贴着那伪军的颈侧动脉无声滑过!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张大彪半身!那伪军的惨嚎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瘫倒。
小六子和赵铁牛、孙老蔫三人如同饿虎扑食,迅速冲进草棚。里面只剩下一个胸口插着刺刀、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赵铁牛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猛地扑上,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捂住尸体的口鼻,孙老蔫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割断了尸体的喉咙,彻底终结了最后一丝动静。
整个战斗过程快得令人窒息,兔起鹘落之间,三个设卡的伪军便已全部毙命,**没有一声枪响,只有几声短促的闷哼和身体倒地的扑通声,瞬间被呼啸的风雪吞没!**
张大彪站在原地,魁梧的身躯溅满了温热的鲜血,在寒风中微微僵硬。
他看着地上迅速被雪沫覆盖的尸体,又抬头看向那几个如同杀神般迅速清理战场、捡起武器、将尸体拖入雪沟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领头那个面容沉稳、眼神锐利、刚才用飞刀和近身格斗瞬间格杀两人的军官(沈泉)身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部队?动作如此狠辣果决,配合如此天衣无缝,杀人如同割草!尤其是那精准致命的飞刀一击和无声的近身搏杀!
“动作快!尸体拖走!血迹盖雪埋住!路障挪开!”沈泉低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紧绷。他迅速捡起自己的刺刀在雪地上擦净血迹插回枪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马家集方向,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他最后看向张大彪,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警告和审视。
就在这时,大批人影从黑暗中涌出,迅速包围了路口。为首一人,披着一件破旧的灰布军装,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土匪般粗犷和猎人般精明的奇特气质,正是李云龙。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近前,目光首先锐利地扫过被挪开的路障、处理过的现场以及马家集方向,确认没有惊动目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沈泉:“干得好!干净利索!”
李云龙这才把锐利的目光投向浑身浴血、如同铁塔般矗立的张大彪,上下打量着他那魁梧的身板和刚毅的面孔,尤其留意到他虎口处厚厚的老茧和站姿中那股子难以磨灭的军人烙印。
“这位兄弟,好身手!刚才要不是你吸引注意力,老沈他们也没那么容易得手。哪个部分的?”李云龙咧嘴一笑,语气随意,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
张大彪定了定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抱拳道:“多谢长官解围!在下张大彪,原西北军29军大刀队的,在喜峰口跟小鬼子拼过命!队伍打散了,流落到此,本想投奔亲戚,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挪开的路障,眼中闪过一丝痛恨和对沈泉等人身手的震撼。
“29军?喜峰口?”李云龙眼中精光爆闪!他脑海深处属于“杨毅”的记忆瞬间翻涌——那可是抗战初期打出赫赫威名、以大刀肉搏重创日军的大刀队!眼前这个张大彪,绝对是条难得的好汉!是电视里李云龙麾下头号猛将!
“好!好汉子!”李云龙用力一拍张大彪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张大彪都微微晃了一下,“喜峰口砍鬼子的爷们儿,老子佩服!西北军散了,咱八路军一样打鬼子!怎么样?看你也没地方去,跟着老子干吧?老子是新一团团长李云龙!”
张大彪看着眼前这位自称团长的汉子,又看看他身后那些穿着破烂、武器简陋得可怜的士兵(大部分连枪都没有),再看看地上被瞬间解决的伪军,以及刚才沈泉那神乎其技的飞刀和无声格杀,眼神复杂。他敬佩这支部队的狠辣和效率,但一个团……就这点人,这点装备?
他迟疑了一下,直言道:“李团长,多谢您看得起!您和您手下兄弟的手段,我张大彪服气!可…恕我直言,您这新一团…就这点人枪,想在这晋东南打开局面,尤其前面就是马家集据点,恐怕……”
“恐怕个球!”李云龙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对方的质疑,反而激起了他的豪气,“嫌老子人少枪破?老子告诉你,兵贵精不贵多!就凭老子手里这点家伙事儿,前边五里地,马家集据点里那几十号二鬼子和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老子今晚就给他端了!你信不信?”
“端…端了?”张大彪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当然知道马家集据点,那炮楼虽然修得马虎,但里面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伪军,有机枪,有炮楼!就凭眼前这百十号人,大部分还拿着冷兵器,去强攻据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脸上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怀疑:“李团长,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那据点虽然二鬼子草包,可也不是泥捏的!有机枪守着,强攻…怕是……”
“强攻?谁他娘的告诉你老子要强攻了?”李云龙眼睛一瞪,脸上露出那种带着匪气和极度自信的狞笑,“对付这帮看门狗,还用得着强攻?老子是去收账的!
张大彪,敢不敢跟老子打个赌?老子要是悄没声息地把马家集据点拿下来,把里头的枪炮粮草都搬空,你就死心塌地跟着老子干!要是老子吹牛,或者动静太大惊动了别处的鬼子,老子这新一团团长,让你来当!怎么样?”
张大彪看着李云龙那笃定到近乎狂妄的眼神,再想想刚才沈泉那无声夺命的飞刀和迅猛的格杀,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也被激起来了。他一咬牙:“好!李团长!我张大彪就看看您怎么个‘收账’法!要是真成了,我张大彪这条命,以后就是您李团长的!”
“哈哈哈!痛快!是条汉子!”李云龙大笑,转头对沈泉道:“老沈!按计划,行动!让弟兄们准备‘搬家’!喜奎!柱子!虎子!跟我来!张大彪,跟紧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