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云龙的新一旅如同暗夜中的群狼,悄无声息地向预设伏击阵地运动之际,他们的猎物——日军第九旅团,也已然踏上了北上的回援扫荡之路。
在通往同蒲铁路的公路上,尘土飞扬。日军第九旅团旅团长苍郡三郎少将,骑在一匹高大的东洋马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上的将官呢子军服笔挺,马靴锃亮,但眉宇间却凝聚着一股难以化解的戾气和焦躁。
他刚刚在中条山北线指挥部队突破了国军一道防线,正待扩大战果,攫取更多功勋,却被第一军司令官松岩雄一中将一纸紧急命令,硬生生从前线抽调回来,去对付后方“疥癣之疾”般的八路军破袭。
新任第九旅团参谋长龟藤中佐,小心翼翼地控马跟在苍郡三郎侧后方。他看着旅团长阴郁的背影,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龟藤原是第九旅团最后一个大队长,半年前李云龙在李家峪几乎全歼了当时的第九旅团主力,唯独他因驻守太古县城而侥幸逃过一劫。
新第九旅团重建时,他这个“硕果仅存”的元老大队长,便被破格提升为旅团参谋长,官升一级,说起来也是因祸得福。
龟藤驱马稍稍靠近,用带着恭敬和试探的语气低声说道:“将军阁下,可是因为被临时调离中条山主战场而心情不快?
属下猜测,这恐怕是第四十一师团的清水规矩中将,在司令官面前进了谗言。他是第一军的元老,想必是担心将军阁下您在中条山立下赫赫战功,威胁到他的地位啊。”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苍郡三郎胸中积压的怒火。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他转过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八嘎!清水中将这个小人!仗着资历老,处处排挤于我!看到战局顺利,就想独揽战功!
居然还向司令官提议,要我第九旅团留下两个大队配合他作战,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岂能让他如愿?
我当即向司令官阁下陈情,同蒲铁路乃我军生命线,如今八路军猖獗,破坏严重,若不及时清剿,恐影响前线补给,乃至战局!这才得以全师回援!”
他发泄了一通,胸口的郁气似乎稍减,但脸色依旧难看。他看向龟藤,这个熟悉太岳山区情况的前大队长,问道:“龟藤君,你是在此地与八路军打交道最久的军官之一。以你判断,此次在我后方掀起如此大规模破袭风潮的,会是哪支部队?”
龟藤中佐闻言,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思索片刻,沉声回答:“将军阁下,活跃在同蒲铁路沿线及太岳山北部的八路军部队中,以新一旅李云龙部最为活跃,战力也最强悍。属下判断,此次大规模破袭,十有八九是此獠所为!”
“李云龙?”苍郡三郎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甚至是刻骨铭心——正是此人,在半年前几乎将他的前任和整个旅团送进了地狱。“就是那个歼灭吉我旅团主力的八路军指挥官?”
“哈依!正是此人!”龟藤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和恨意,“此獠极其狡猾,用兵刁钻狠辣,最擅长集中优势兵力,利用复杂地形设伏。
自李家峪一战后,其部又在韩家岭地区,全歼了第37师团的渡边联队,而后又粉碎了司令官阁下主持的三入围剿行动,全歼关东军山口联队。
气焰愈发嚣张!将军阁下,此人实乃我皇军在太岳山区之心腹大患!此次与其交锋,务必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切不可大意轻敌啊!”
苍郡三郎听着龟藤对李云龙如此高的评价,以及那近乎警告的提醒,心中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不服与傲气又升腾起来。他一个新任旅团长,急于用一场漂亮的胜仗来证明自己,洗刷前任留下的耻辱,岂能被一个“土八路”的名头吓住?
“哦?龟藤君认为应当如何对付此人?”苍郡三郎语气平淡,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审视和不以为然。
龟藤并未察觉旅团长微妙的心态变化,依旧按照自己的判断认真建议道:“将军阁下,以李云龙部以往的战绩和其狡诈程度来看,仅凭我旅团一部,恐怕难以将其彻底消灭,甚至……稍有不慎,还可能吃亏。
属下认为,对付此类敌人,应集中绝对优势兵力,稳扎稳打,大举进攻,方可见效。此次北上清剿同蒲路沿线八路军武装,属下恳请将军阁下,切莫分兵冒进!”
他说了同蒲铁路的走向,特别强调了将军岭一带的地形险要,继续说道:“尤其是我旅团目前兵力分为两路,乘坐火车疾进的第36、37大队作为前锋,与我们在公路上的旅团主力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
为策万全,属下建议,应命令前锋部队适当放慢速度,或者我们加快行军,确保前锋与主力之间的距离保持在十公里左右,以便任何一路遭遇袭击,另一路都能在一个小时内快速增援,形成合力!”
龟藤的建议可谓老成持重,是基于对李云龙和当地形势了解做出的合理判断。然而,这番话听在急于建功、内心深处对八路军带着轻视的苍郡三郎耳中,却显得过于保守和怯懦。
苍郡三郎少将表面上微微颔首,似乎听取了建议,但心中却不以为意地想:‘龟藤君是被李云龙打怕了,丧失了皇军军官应有的锐气!八路军不过是一群缺乏重武器、装备低劣的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中条山前线势如破竹的进攻,是帝国陆军摧枯拉朽般的战斗力。他恨不得立刻飞到同蒲路,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那些骚扰的“老鼠”,然后迅速返回中条山,去夺取那份即将到手的、更大的荣耀。
因此,他并没有采纳龟藤让前锋放慢速度的建议,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命令旅团主力,加快行军速度!”
随即,他转过头,用一种带着优越感和自信的语气对龟藤说道:“龟藤君,你多虑了。就凭八路军那些部队,想要撼动我五千多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皇军精英,他们至少要出动两三万人才有可能!更何况,我们并非孤军奋战!”
他扬起马鞭,指了指天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此次中条山战役,军部从关东军特别调来了近百架战机助战!掌握了制空权,就掌握了一半的胜利!
八路军的那些破铜烂铁,在我强大的空中火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只需要几架轰炸机,就能把他们所谓的伏击圈炸成一片火海!李云龙?他再狡猾,还能躲得过从天而降的炸弹吗?”
看着旅团长如此自信满满,甚至带着对空中力量的盲目信赖,龟藤中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把话咽了回去。他深知这位新旅团长刚愎自用、急于立功的性格,此刻再多言,恐怕只会引起反感。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希望李云龙这次没有盯上他们,或者……希望帝国的航空兵真的能如旅团长所说,及时出现并扭转战局。
他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将军阁下英明!是属下过于谨慎了。在将军的指挥和帝国雄鹰的护卫下,扫清同蒲路八路军指日可待!”
苍郡三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理会龟藤,目光投向前方尘土弥漫的道路,心中盘算着如何快速结束这场无聊的后方清剿,重返他梦寐以求的主战场。
就这样,日军第九旅团在一种微妙而危险的状态下继续行进。前方的第36、37大队,乘坐着两列钢铁专列,拉响汽笛,沿着同蒲铁路毫不知情地向着死亡陷阱疾驰。
由于苍郡三郎没有下令减速,他们与后方公路上的旅团主力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小,反而因为铁路的速度优势而逐渐拉大,远远超过了龟藤建议的十公里安全距离,达到了三十公里。
时间在双方紧张的调度和行军中度过了了一天多。
第二天下午,约两点左右。炽热的阳光照射在将军岭寂静的山谷中,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
在将军岭以南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里,新一旅临时前线指挥部内,李云龙正对着地图沉思。脚步声响起,尖刀大队队长林骁如同幽灵般闪了进来,压低声音报告:
“旅长,前沿观察哨最新消息!日军头一辆专列,已经到达将军岭以南约十公里处!按照目前速度,最多半小时,其先头列车将进入我伏击圈核心区域!”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李云龙身上,呼吸粗重。
林骁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凝重:“旅长,现在是白天,视野极佳。根据我们这几天记录的规律,日军航空兵在中条山方向,下午通常还有一到两个波次的出击。如果我们此时动手,很可能在战斗结束前,就引来鬼子的飞机轰炸。”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白天作战,暴露风险极大,鬼子的飞机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云龙盯着地图,手指在代表将军岭的那个狭长山谷上来回摩挲,眉头紧锁。山洞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是打,还是放过去?打,就要面对空中威胁,部队可能会付出惨重代价;放过去,精心布置的陷阱就白费了,而且鬼子前锋抵达目的地后,必然会与后方主力靠拢,再想找机会分割歼灭就难了。
瞬间的权衡之后,李云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犹豫!鬼子航空兵不是神仙,从接到求救到飞抵战场也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差,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射向林骁,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告诉张大彪!一切按原计划执行!给老子炸!狠狠地炸!”
他随即对传令兵低吼道:“传令张大彪!炸药一响,就是他进攻的信号!集中所有火力——机枪、步枪、手榴弹,给老子往死里打!
告诉炮兵连,别省炮弹,第一时间敲掉鬼子的重火力和试图集结的军队!老子要在鬼子反应过来、呼叫飞机之前,就把他这两个大队打残、打懵、打怕!”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周围紧张的部下,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再告诉所有参战部队的战士们!这一仗,关键就在于一个‘快’字!进攻要快!解决战斗要快!打扫战场……如果情况允许,也要快!
一旦听到空中传来飞机声音,或者接到撤退命令,立刻按照预定路线,化整为零,迅速分散隐蔽!绝不能在开阔地逗留!明白吗?”
“是!”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紧张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弥漫在将军岭的每一个伏击阵地。战士们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目光死死锁定着山谷下方那两条冰冷的铁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坚毅而沉静的脸上。
猎手,已经就位;陷阱,已然开启。只待那一声震天的巨响,便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午后,掀起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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