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将军岭山谷中枪炮齐鸣、杀声震天之际,距离战场近三十公里外的公路上,日军第九旅团主力正卷起漫天尘土,急速向北推进。
旅团长苍郡三郎少将骑在马上,脸色依旧阴沉,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不断催促部队加快速度,内心的烦躁如同这盛夏午后的天气,闷热难当。
突然,一名通讯参谋骑着马从队伍后方狂奔而来,脸上带着惊惶,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
“将军阁下!急电!宫本少佐急电!”
苍郡三郎一把夺过电文,目光急速扫过。电文上那一个个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角抽搐——“遭敌重兵伏击”、“铁路被毁”、“36大队大部玉碎”、“我部损失惨重”、“请求紧急战术指导”、“请求空中支援”!
“八嘎!!”苍郡三郎怒吼一声,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爆响。他万万没想到,龟藤的担忧竟然如此之快地变成了现实,而且情况远比预想的更糟!整整一个加强大队,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近乎全军覆没!
“命令!”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怒火,声音嘶哑地吼道,“旅团主力,全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驰援将军岭!旅团直属骑兵中队,立即脱离主力,以最快速度前出侦察,并尝试与宫本少佐残部取得联系,进行战术策应!”
“哈依!”传令兵立刻飞马而去。
苍郡三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转向身旁脸色同样难看的参谋长龟藤中佐:“龟藤君,你认为,在将军岭设伏的,会是八路军哪支部队?是否是386旅的主力?”
龟藤中佐早已在心中盘算过无数次,他沉声回答,语气带着肯定和一丝苦涩:“将军阁下,根据宫本少佐电文中提到的敌军火炮数量(十数门)以及进攻的凶猛程度和果断性来看,属下判断,这绝非普通游击队甚至386旅普通部队所能拥有。
如果是386旅部队也是其主力中的主力,但是结合其作战风格,属下判断,十有八九是新一旅李云龙部!”
“李云龙……是他!”苍郡三郎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前旅团主力覆灭的阴影和新近收到的山口加强联队被歼的消息,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心头。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如何挽回败局。
龟藤继续建议道:“将军阁下,当务之急,是命令宫本少佐就地寻找有利地形,组织有效防御,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待援!
同时,应立即电令将军岭周边的洪县、安县城守军,火速组织所有能动用的兵力,向将军岭方向攻击前进,哪怕只能起到牵制作用也好!
毕竟,我旅团主力即便全速行军,抵达战场最快也需要五到六个小时!在此期间,宫本少佐他们只能依靠自己和我们能提供的远程支援!”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最关键的是,必须立刻、再次向第一军司令部和航空兵部队发出最紧急的求援电报,强调情况的危急性。
请求他们务必增派更多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对将军岭地区的八路军伏击部队进行最大强度的空中打击!只有空中力量,才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地面战场的劣势!”
龟藤一边说着,心中一边泛起一丝无奈和怨愤:‘早就提醒过你要小心,要控制前锋速度,可你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现在好了,立刻就尝到李云龙的厉害了吧!’
苍郡三郎此刻也顾不上面子了,生存和挽回败局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立刻采纳了龟藤的建议,厉声对通讯参谋道:“立刻按照参谋长所言,向军司令部和航空兵部队发报!用最紧急的级别!
告诉他们,第九旅团先锋危在旦夕,请求他们立刻抽调一切可调动的空中力量,支援将军岭!快去!”
“哈依!”
就在第九旅团指挥部紧急运作的同时,将军岭东侧山峰下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宫本少佐确实展现出了一名职业军人的顽强。在最初的慌乱和惨重损失后,他收拢起约四五百名残兵(包括部分36大队的幸存者),
果断放弃了根本无法防守的铁路线,将目标锁定在东侧那座相对低矮但地势陡峭、易守难攻的山峰。他知道,只有抢占制高点,收缩防线,才能最大限度地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目标东侧山峰!冲锋!为了帝国,为了天皇陛下!板载!”宫本挥舞着军刀,亲自带队,向山峰发起了决死冲锋。残存的日军士兵也知道这是最后的生机,嚎叫着,端着刺刀,冒着侧翼一团一营二营倾泻而来的弹雨,拼命向上爬。
防守这座山峰的,是一营三连的一个排,排长姓王,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见日军如同疯狗般扑来,立刻指挥战士们利用岩石、树木和预先挖好的简易工事,组成交叉火力网,顽强阻击。
“机枪!封锁左侧小路!”
“手榴弹!往人多的地方扔!”
“瞄准了打,不要节省子弹!”
王排长的吼声在枪声中格外清晰。战士们沉着应战,精准的点射和突然扫出的机枪火力,将一个个试图冲上来的日军士兵打倒在地。手榴弹在日军人群中爆炸,掀起一片片血雾。
然而,日军毕竟困兽犹斗,兵力也占据优势。他们不顾伤亡,一波接着一波地向上猛冲。掷弹筒的榴弹也不断落在守军阵地上,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战斗异常惨烈,山坡上躺满了双方士兵的尸体。
就在一营和二营主力从两侧不断压缩,逐渐形成合围,眼看就要将这伙残敌彻底歼灭在山坡上时——
“呜——呜——呜——!!”
将军岭几处制高点上,预先设置的观察哨同时吹响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哨音!这声音尖锐刺耳,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枪炮和喊杀声!
“空袭!隐蔽!快隐蔽!”各级指挥员声嘶力竭地大吼。
刚刚还猛烈进攻的一团战士们,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术素养和纪律性。几乎在听到警报的瞬间,进攻的浪潮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
战士们毫不犹豫地放弃攻击,或以班排为单位,迅速冲向茂密的树林、岩石缝隙、以及事先勘测好的山洞;或就地卧倒,紧紧贴在山坡的反斜面、巨石后面。
整个战场的气氛骤然转变,从热血沸腾的冲锋变成了紧张压抑的隐蔽。
宫本少佐和他手下仅存的近五百名日军,本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们获得了喘息之机。他们连滚带爬,趁着八路军火力暂停的宝贵间隙,拼命冲上了那座他们觊觎已久的侧翼山峰顶部,仓促构建起防御工事。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的天际传来了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大,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很快,庞大的机群出现在将军岭上空。两个中队的18架九七式轰炸机,在六架零式战斗机的护航下,如同遮天蔽日的秃鹫,在战场上空盘旋。阳光照射在银灰色的机身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宫本少佐在山顶看到帝国雄鹰到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立刻派出几名携带信号旗和烟雾弹的尖兵,试图冲到相对开阔的地方,为轰炸机指示八路军隐蔽和撤退的方向。
“快!给航空兵指示目标!”宫本嘶吼着。
然而,他们的企图早已被张大彪预料到。一团的神枪手们,虽然大部分已经隐蔽,但仍有部分狙击小组潜伏在制高点或隐蔽处。
“砰!砰!”清脆的步枪声不时响起。
试图打出信号弹或挥舞信号旗的日军尖兵,刚露出头,往往就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精准子弹击中,一头栽倒。偶尔有烟雾升起,也很快被山风吹散,或者位置根本不足以覆盖八路军主要的隐蔽和撤退路线。
轰炸机编队指挥官在座舱里皱着眉头俯瞰下方。只见山谷中一片狼藉,冒着浓烟和火光的列车残骸清晰可见.
但原本激战的山坡和丛林地带,此刻却异常“安静”,几乎看不到大规模人员活动的迹象。只有零星的火力点在对付那些试图指示目标的日军步兵。
他无法准确判断八路军主力的具体位置和撤退方向。盘旋了十多分钟,为了避免燃油耗尽无功而返,他只能无奈地下达命令:
“各机注意,无法确认敌军主力位置,按预定备用方案,对将军岭东侧、南侧山脊及周边可疑丛林区域,进行覆盖式轰炸!投弹!”
随着命令下达,一枚枚沉重的航空炸弹如同下饺子般脱离机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向着下方看似平静的山林坠落。
“轰!!!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远比之前的炮击更加恐怖!一团团巨大的火球在山脊、丛林间腾空而起,浓烟裹挟着泥土、碎石和树木残枝直冲云霄。强大的冲击波肆意摧残着地面的一切,仿佛要将整个将军岭犁平。
隐蔽在掩体中的一团战士们,紧紧捂住耳朵,感受着身下大地的剧烈颤抖和头顶传来的恐怖声响。
不时有炸弹在附近爆炸,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弹片从掩体口掠过,震落的泥土簌簌而下。确实有部分来不及进入深层掩体的战士不幸被爆炸波及,造成了伤亡。
然而,由于张大彪提前布置了疏散和隐蔽方案,战士们应对得当,加之日军轰炸缺乏精确指引,大部分炸弹都落在了无人区或者只能起到恐吓作用。
日军的这次空中打击,声势浩大,实际造成的损失却远未达到预期,未能改变地面战场的基本态势。
空袭持续了约二十多分钟,轰炸机群倾泻完所有炸弹,悻悻离去。引擎声渐渐远去,战场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目疮痍和弥漫的硝烟。
宫本少佐站在山顶,望着被炸得一片狼藉却依然沉寂的八路军潜伏区域,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沉了下去。
他知道,空袭只是暂时逼退了八路军的进攻,并未伤其筋骨。而他的援军,还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赶到。
他和他手下这四百名左右残兵,依然被困在这座孤峰之上,如同暴风雨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张大彪,已经在重新调整部署,冰冷的眼神再次锁定了那座孤峰。他知道,留给宫本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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