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那句低沉而又充满了侵略性的话语,像是一枚被点燃的火绒,直接投进了裴白菜本就滚烫的心口,瞬间引燃了她所有的感官。
“我肯定……是要自己留着的。”
这句几乎等同于表白的话,像电流一般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裴白菜的脸颊“轰”的一下,彻底从羞涩的绯红变成了熟透的苹果,那热度几乎要将她自己灼伤。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
“你……你闭嘴!”她又羞又恼地低喝一声,那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份矜持,几乎是逃也似的,一矮身就钻进了那散发着高级皮革香气的副驾驶座里。
她手忙脚乱地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用力扣上,然后立刻催促道:“快点开车!快走!”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带她去哪里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公司门口这个“是非之地”。
虽然这个时间点,公司里绝大多数的员工早就已经下班回家了,但她还是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生怕两人这副样子被某个晚归的熟人给碰见。
蓝玉低声轻笑,不再逗她!他挂上档位,那辆白色的跑车便如同滑入水中的天鹅,悄无声息地,平顺地汇入了深夜的车流之中。
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下轮胎压过路面的微弱胎噪和空调系统那几不可闻的送风声。
裴白菜将头扭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被霓虹灯勾勒出的城市轮廓,试图用这冰冷的夜色来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像一层暧昧的薄纱,将这小小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最终,还是裴白菜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她的目光依旧固执地望着窗外,仿佛在跟路边的某棵树说话:“你……你为什么非要赶来?我又没有……没有真的埋怨你不记得我的生日。”
蓝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那柔美的侧脸轮廓,在窗外流光溢彩的灯影下,显得格外动人。
他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如果一直不知道也就算了。但问题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今天是艾琳努那的生日,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感到非常的愧疚。”
他的声音真诚,不带半分平日里的轻佻。
裴白菜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松。
她转回头,看着车内那奢华却又低调的内饰,低声说道:“这有什么好愧疚的。上次……上次我们一起直播的时候,你还帮我把倩碧为我准备的那些水磁场面霜,全部都卖光了呢。从结果来看,还是我欠你的。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她试图用一件公事来冲淡此刻这过于私人和暧昧的氛围。
蓝玉闻言,不由得失笑。他摇了摇头,语气轻松地说道:“那有什么好说谢谢的?带货是我的工作,产品卖得好,我才能赚取更多的佣金。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我们是平等的商业伙伴,没必要说谢谢。”
他三言两语,便将她那份刻意的、想要拉开距离的“感谢”给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裴白菜闻言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那柔顺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至肩前,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显得有些落寞。
她清楚地知道,虽然外界和粉丝们都将她誉为“四代神颜”,但无论是她个人,还是整个Red Velvet组合的人气,都始终未能真正触及那个万众瞩目的、无可争议的顶尖位置。
那天的直播,仅靠她自己的人气,是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创造出那样惊人的销售额的。
蓝玉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争论,而是换了一种温和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努那,你不要妄自菲薄。Red Velvet作为一支已经出道6年的女团,在更新换代如此残酷的K-pop圈子里,人气能够一直维持在女团的第一梯队,这本身,就已经足以证明你们的成功了。”
这番话,像一阵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了裴白菜有些纷乱的心湖。
那些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关于未来的焦虑和对人气的执着,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轻轻抚平。她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浅的笑意。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这才发现车辆已经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
当看到远处那熟悉的标志性建筑时,她才意识到,蓝玉竟然把自己带到了汝矣岛公园。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阿斯顿马丁缓缓地驶入公园的停车场,最终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
蓝玉熄了火,车厢内陷入了更加彻底的宁静。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裴白菜。
“我感觉……”他斟酌着用词,声音低沉而真诚,“我感觉艾琳努那,一直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无处诉说。”
裴白菜的心,猛地一颤。
“本来,”他继续说道,“我是想带你去爬山的。找一座安静的山,在山顶上,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对着天空和树木大声地喊出来,把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倾诉掉。”
“但是,现在是大晚上,去爬山太危险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我就决定带你来这里。我们可以找一块草坪坐下聊聊天,也可以沿着汉江边,安安静静地散散步。”
裴白菜闻言后,彻底沉默了。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想到……她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蓝玉竟然会如此的细腻,细腻到能够穿透她那层总是挂在脸上的、清冷而疏离的完美偶像面具,察觉到她内心深处那些被紧紧锁住的、从未对人言说的想法和情绪。
要知道,这些话,这些沉甸甸的、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心事,她甚至都没有跟朝夕相处的成员们,哪怕是透露过一星半点。
蓝玉停好车后,停车场那清冷的顶灯光线,透过车窗洒了进来。
在这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静静地看着裴白菜,她今天只穿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纯白色连帽卫衣,搭配着一条简单的黑色修身牛仔裤,脸上也没有舞台上那般精致的全妆,几乎是裸妆的状态。
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依旧美丽得惊人,或许,主要就是因为她有那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当这张脸存在时,她穿什么衣服,化什么样的妆,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蓝玉的目光,专注而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裴白菜被他这样看得心慌意乱,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升温。她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看……看什么看!”她催促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羞意,“快点……赶紧走了!”
疫情的影响显然比新闻报道中呈现的更加严重。
以往,即使是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时分,汝矣岛公园的汉江沿岸也从不会缺少人迹。
这里是首尔最着名的约会圣地之一,总会有成双成对的情侣依偎在长椅上,或者三五成群的朋友围坐在草坪上,弹着吉他,喝着啤酒,他们的欢声笑语会一直持续到天明。
而如今,整个公园空旷得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背景噪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公园入口处,那个贩卖各种小吃的简易店铺还亮着一盏昏黄而温暖的灯,像是在这片萧索中固执坚守的灯塔。
在这疫情影响下的艰难时期,对于这些小本经营的摊主来说,能挣一点是一点,每一个夜晚的坚守,都承载着生活的重量。
蓝玉和裴白菜并肩走到那小小的店铺前,铁皮搭成的小厨房里,锅里的炒年糕正冒着诱人的、红色的热气,旁边的油锅里,金黄色的炸鸡在滋滋作响。
看到有客人来了,带着围裙、头发有些花白的老板娘立刻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真诚而又热切的微笑,那笑容里的褶皱,写满了生活的沧桑与不易。
她希望眼前的客人能多买一些,好让今晚的辛苦不至于白费。
老板娘并不认识眼前这两位带着口罩,却依旧难掩出众气质的年轻人。
在她眼里,他们只是一对颜值高得有些过分的、趁着深夜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两位想吃点什么?”她的声音热情而又亲切。
蓝玉上前一步,将裴白菜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他看着价目表,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开始点单:“一份炸鸡,大份的。两份炒年糕。还有,鸡肉串……要四串。”
听到他点的这一大堆食物,老板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她手脚麻利地开始为两人准备食物,一边熟练地将炒年糕装进纸杯,一边用充满了善意的、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哎一古,你们两个年轻人感情真好呀,男朋友长得这么帅,对女朋友还这么大方。”
她一边开心地为两人打包,将一份份热气腾腾的食物装进纸袋,一边用祝福的口吻念叨着:“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哦。”
蓝玉只是微笑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坦然地接过了老板娘那份美好的祝愿和打包好的食物,而他身旁的裴白菜,早已羞得不敢抬头。
她的脸颊在口罩的遮掩下烫得惊人,只能将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那双白色的帆布鞋上,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去向这位热情的老板娘解释,他们两人其实并不是情侣。
结完账后,老板娘显然是心情极好,她又从身后的冰柜里拿出两瓶冰镇的可口可乐,连同一张折叠好的、干净的塑料野餐垫,一并塞到了蓝玉的手里。
“这个送给你们!拿着去江边坐吧,今晚风大,别把女孩子的裤子弄脏了。”
“非常感谢您。”蓝玉礼貌地道谢。
两人拿着一大袋食物和野餐垫,离开了那片温暖的光源,走向汉江边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广阔的草坪。
平时这块人满为患、几乎找不到落脚之地的草坪上,如今空无一人,只剩下他们两人。
蓝玉走到一片地势平坦的地方,熟练地抖开野餐垫,将它平整地铺在柔软的草地上。
裴白菜则蹲下身,沉默而又专注地,将袋子里的每一样小吃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地,规规整整地摆放在野餐垫的中央。
全部摆好后,两人隔着那片丰盛的食物,在野餐垫的两侧面对面地坐下。
蓝玉拿起一瓶可乐,“嗤啦”一声拧开瓶盖,那气泡涌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没有自己先喝,而是伸手将这瓶打开的可乐递给了对面的裴白菜。然后,他才拿起另一瓶,为自己打开。
他仰起头,对着瓶口,畅快地喝了一大口。
“咔——”喝完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微的感叹声。
夜风轻轻吹拂过草坪,带着江水微凉的湿气,蓝玉看着远处江对岸那片璀璨的、如同钻石星河般的城市夜景,缓缓地开口说道:
“至少,今晚的夜景还是不错的。”
蓝玉拿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炸鸡,外面裹着的面衣金黄酥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咬了一大口,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对裴白菜说:“努那,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凝视着裴白菜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当初之所以能成为雪莉的朋友,就是因为我愿意充当她的‘树洞’。让她把所有好的、坏的、开心的、绝望的情绪都丢给我。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从她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发言中,察觉到她有轻生的想法,然后……才能及时地救下她。”
他主动提起了崔雪莉。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裴白菜记忆的闸门。
她想起了自己与蓝玉初见的那个夜晚,同样是在一个深夜,她和涩琪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说是在夜店里遇到了醉酒的雪莉前辈。
她们匆匆赶去,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将已经不省人事的雪莉,小心翼翼地安顿在卡座里。
当时,裴白菜的感觉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确实很感谢他,感谢他没有对醉酒的雪莉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反而还费心联系到了她们。
但另一方面,由于相遇的地点是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夜店,她还是下意识地,给蓝玉打上了一个“或许不是什么正经人”的、不好的标签。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如此奇妙。
随着后来工作中的几次接触,尤其是当她亲眼见证,他奋不顾身地从死亡边缘拉回了试图轻生的雪莉前辈,又在SbS歌谣大战那场可怕的事故中,如同天神下凡般接住了从两米多高的舞台坠落的wendy……蓝玉在她心中的形象,早已被彻底颠覆。
那个最初的、带着偏见的标签,早已被撕得粉碎。
此刻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在她心中,早就是一个值得托付所有信任的、真正的好人了。
于是,裴白菜决定,她也准备把蓝玉,当成自己的那个“树洞”。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汉江的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拂着。
她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鼓起勇气。
最终,她抬起头,迎上了蓝玉那双一直在耐心等待着她的、鼓励的目光。
“让我焦虑的事情……有很多。”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几乎要被吹散在夜色里。
“但是,”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所有这些焦虑,其实……都可以归咎到一个原因上。”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绞在一起的手指,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如同梦魇般困扰着她的词汇。
“那就是……我自己的,年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