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唯一的活路，借刀杀人
病房的窗帘没有拉严，最后一抹残阳从缝隙中挤进来，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一道狭长的、血红色的光痕，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沈铭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瞳孔里映着那几个冰冷的字。甲鱼。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关于官场“黑话”的记忆库。请客吃饭，点一道甲鱼，意为“捉鳖”，是设局者向同桌的权力部门发出的一个明确信号：桌上没点名的那个人，是我要对付的目标，请各位帮忙。
周立这是图穷匕见了。
他没有选择在工作流程上继续使绊子，那太慢，也容易留下痕迹。他选择了最直接、最狠辣的一招：动用纪委。
一旦纪委介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舆论上的英雄光环，在“违规违纪”的调查面前，不堪一击。石头村的救援，涉及到了三爷的医药费，那笔钱虽然是陈正邦书记默许的，但程序上确实有瑕疵。只要纪委想查，这就是一个现成的突破口。
到那时，他沈铭就会从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变成一个“滥用职权、擅动财政资金的莽撞干部”。陈书记就算想保他，在纪律的铁条面前，也只能是丢车保帅。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
“沈主任，你……你没事吧？咋还出汗了？”王德发看着沈铭陡然苍白的脸色，有些手足无措，“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俺去叫护士！”
“不用。”沈铭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村长，麻烦你个事，帮我去楼下买包烟。”
“啊？抽烟？您这有伤……”
“不抽，就是闻闻味儿。”沈铭的目光越过王德发，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快去吧。”
王德发虽然满腹疑虑，但看着沈铭不容置喙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拿起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沈铭立刻闭上了眼睛。
“开启模拟。”
【官场人生模拟器已启动。】
【当前事件：周立的“甲鱼宴”。】
【模拟开始。】
【方案一：静观其变。你认为这可能是个圈套，或是有人虚张声势。你选择不做出任何反应。】
【模拟推演：当晚，周立与纪委二室刘主任等人在碧水山庄相谈甚欢。第二天上午九点，县纪委二室调查组进驻县委办，宣布对你“在石头村救援事件中涉嫌违规使用财政资金”一事进行立案调查。你被当场停职。陈正邦书记试图斡旋，但刘主任以“程序正义”为由顶了回去。舆论瞬间反转，你从英雄变成被调查对象。最终，虽未查出贪腐问题，但“滥用职权”的帽子被坐实，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调离县委办，发配至县档案局。】
【结局：政治生命基本终结。】
果然。沈铭的心沉了下去。
【方案二：向陈正邦书记紧急汇报。】
【模拟推演：你立刻拨通陈书记的电话，告知他周立正在宴请纪委，意图对你不利。陈书记沉吟片刻，告诫你“不要慌张，身正不怕影子斜”，并表示会关注此事。但作为县委一把手，他无法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干预纪委的正常工作，更不能去“冲击”一个饭局。次日，调查组依旧成立，你的命运与方案一并无二致。陈书记虽有心，却无力回天。】
【结局：被动挨打，结局不变。】
【方案三：联系发信人，寻求帮助。】
【模拟推演：你回复短信，询问对方身份和目的。对方不再回复。你失去了唯一的外部信息源，陷入信息孤岛。】
【结局：错失良机，结局不变。】
……
一连串的模拟下来，屏幕上跳出的全是灰暗的“bE”结局。所有常规的、合理的、符合官场逻辑的应对方式，在这场精心策划的狙杀面前，全都通向死路。
周立这一招，是阳谋。他吃的是饭，聊的是工作，一切都摆在桌面上。就算被人知道，也只是“与纪委同志正常沟通工作”。而沈铭的“程序瑕疵”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查就倒。
沈铭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后背的伤口仿佛也跟着一跳一跳地疼。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模拟器屏幕上，一行金色的文字缓缓浮现。
【扫描到唯一幸存路线……】
【路线名称：借刀杀人。】
【路线详解：周立想借纪委这把“规矩之刀”，斩断你的仕途。你唯一的机会，就是借另一把更锋利的“法度之刀”，去劈开他的饭局，让“甲鱼宴”变成“鸿门宴”。】
【目标刀具锁定：县公安局局长，钱卫国。】
【人物分析：钱卫国，军人出身，性格刚直，以“铁面无私”着称。因其行事风格，在县常委会上屡次与作风圆滑、主管政法的周立意见相左，一直被周立压制，心中早有不满。】
【执行方案：立刻向钱卫国匿名举报，称碧水山庄“观澜厅”有干部聚众赌博，且可能涉及其他违法活动。钱卫国对周立的动向本就敏感，对“碧水山庄”这种藏污纳垢之地的存在更是早有耳闻。此举报将成为他名正言顺、破局而入的完美契机。】
【核心要点：你不能是“沈铭”，你必须是一个忧心忡忡的“普通市民”。你的举报，不能是政治构陷，必须是刑事或治安案件。让警察去查赌，而不是让纪委去查纪委。】
看着屏幕上这行堪称疯狂的方案，沈铭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用纪律去对抗纪律，是下策。但用法律去冲击纪律，却是降维打击！
周立和纪委的人吃饭，聊的是“工作”，查的是“违纪”，一切都在体制的规则内。但如果警察破门而入，查的是“赌博”、“涉黄”等违法犯罪行为，那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不管最后查没查出赌博，只要警察冲进去，这个“甲鱼宴”就黄了。一群县里的头面人物，在最高档的会所里，被警察堵在包厢里盘问——这画面传出去，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政治丑闻！周立的脸会丢尽，他在纪委刘主任面前的威信也会荡然无存。
好一招釜底抽薪！
沈铭不再犹豫，立刻开始思考执行细节。首先，他需要钱卫国的手机号码。
这个念头刚起，【过目不忘】的技能便自动触发。他脑海中浮现出前几天在县委办整理的一份《全县防汛抗旱指挥部成员通讯录》，那份文件他只是草草扫过一眼，但此刻，每一个名字、每一个号码，都清晰得如同刻在脑子里。
他迅速找到了“钱卫国”的名字和后面的那一串十一位数字。
接着，是匿名。他不能用自己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床头，护士刚刚送来的输液袋旁边，放着一个一次性的医用护理包，里面有纱布、棉签，还有一副全新的乳胶手套。
他戴上手套，拿起王德发买粥时落在桌上的一个塑料袋，将自己的手机严严实实地包裹了好几层。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改变声音的传播质感，让其变得沉闷而失真。
做完这一切，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哪位？”一个沉稳、洪亮，带着明显军人风格的男中音传来，不怒自威。
沈铭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开口，用一种刻意压低并伪装过的、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钱局长吗？我要举报。碧水山庄，观澜厅，现在，有一群当官的在里面聚众赌博，赌得很大！你们到底管不管？”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普通市民对公职人员腐败的愤怒和对公安机关的不信任，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钱卫国的声音瞬间警惕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警察要是现在过去，人赃并获！要是等他们散了，你们就等着上新闻吧！我就不信这清河县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说完，沈铭不等对方再问，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他迅速取下手机外的塑料袋，摘掉手套，将一切恢复原状，然后删除了通话记录。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分钟。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抽痛，冷汗已经浸湿了病号服。他靠在床头，大口地喘着气。
棋子，已经落下。
他把赌注压在了钱卫国的“铁面”和“不满”上。他相信，对于钱卫国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打周立脸、又能整顿治安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吱呀”一声，王德发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包烟。
“沈主任，烟买来了。你脸色怎么更差了？”
沈铭接过烟，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尼古丁的辛辣气息让他混乱的神经稍微安定了一些。
“没事，伤口疼。”他把烟盒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已经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楼宇的轮廓。但在那片璀璨的光芒之下，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汹涌。他知道，就在此刻，县城的某个角落，一辆或几辆警车，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夜色之中，正朝着碧水山庄的方向呼啸而去。
而那间名为“观澜厅”的包房里，周立或许正举起酒杯，准备享用他的“甲鱼”。
他不会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自己，就是那只躲在更深处的黄雀。不，自己甚至不是黄雀，只是那个朝树上扔了一颗石子，惊动了所有鸟雀的人。
就在沈铭心潮起伏之际，被他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又是一条短信。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沈铭的心猛地一跳，他拿过手机，屏幕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刀已出鞘。小心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