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铁拳，远比一张单薄的通缉令要沉重得多。
几乎就在“幽灵”的画像被贴满小镇公告栏的下一个瞬间，这座边境重镇的城门便伴随着刺耳的绞盘声轰然关闭。原本作为贸易枢纽、日夜不息的通道，此刻被粗大的铁链和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彻底封死，断绝了内外的一切联系。
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一队队身着统一黑铁甲的帝国士兵，在各自军官的高声呵斥下，如同一条条钢铁的溪流，从兵营中涌出，迅速灌满了小镇的每一条街道和巷弄。他们手中的长戟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酷的寒光，整齐划一的军靴踏击着潮湿的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富有压迫感的“咚咚”声，仿佛是敲响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
往日里喧嚣嘈杂的市集瞬间死寂，摊贩们手忙脚乱地收起货物，惊恐地拉下卷帘门，祈祷着这场无妄之灾不要波及自己。酒馆、旅店、铁匠铺……所有店铺都提前打烊，紧闭的门窗让整座小镇看起来像一座被遗弃的空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凝固的气息，只剩下风声和士兵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在林夜和凯尔藏身的廉价旅店外响起，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扇薄薄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
凯尔几乎是立刻从假寐中惊醒，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老练的镇定，对林夜做了个“别动”的手势。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满是补丁的皮坎肩，深吸一口气，将一个经验丰富、略带疲惫的老佣兵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然后才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五名帝国士兵，为首的是一个下巴上留着短髭的军官，眼神锐利如鹰。他粗鲁地推开凯尔，带着手下径直闯了进来，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这间狭窄而昏暗的屋子。
“所有人都出来！帝国例行检查！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军官的声音洪亮而蛮横。
林夜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双手自然下垂，看似放松，但全身的肌肉已经进入了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这几名士兵，大脑在零点一秒内就完成了数据分析：标准帝国轻步兵装备，铁质胸甲，皮质护腕，武器为长戟和腰间佩剑。纪律性尚可，但警惕性一般，站位分散，存在多个攻击死角。如果此刻动手，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三秒内解决掉他们，代价是彻底暴露。
“军爷，军爷，我们就是路过歇脚的苦哈哈佣兵，这是我的佣兵徽章。”凯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青铜徽章，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两枚银币塞进了军官的手心。
军官的眉毛挑了一下，掂了掂手中的分量，脸上冷硬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他瞥了一眼徽章，又扫了一眼角落里沉默不语的林夜，问道：“那个呢？”
“我兄弟，刚入行，脑子不太好使，受过伤。”凯尔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沧桑，“我们刚从北边的矿山做完护卫任务回来，准备回家过冬。您看，这是我们的任务凭证。”
他又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上面盖着某个矿场模糊不清的印章。这些东西都是凯尔多年行走江湖积攒下来的道具，真假难辨，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盘查。
军官心不在焉地扫了两眼，他更关心的是手心的那点实在的“辛苦费”。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草草翻看了一下屋子里的行李，除了几件破旧的换洗衣物和一些干粮，什么都没有发现。
“最近镇子里不太平，出了个凶悍的通缉犯。你们这些外来人，都给老实点，别到处乱逛！”军官最后警告了一句，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凯-尔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道：“妈的，这帮帝国的鬣狗，鼻子比谁都灵。”
林夜从阴影中走出，眼神依旧平静。“他们还会再来的。”他做出判断。这不像是一次性的排查，更像是在一张大网上拉起第一个节点。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两个小时，当夜幕刚刚降临时，更加密集和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包围了旅店。这一次的搜查比上一次要严苛得多，带队的是另一位更加年轻、眼神也更加狂热的军官。他似乎对贿赂不屑一顾，亲自带人将整个旅店翻了个底朝天，连床板下的缝隙都没有放过。
这一次，凯尔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和所有的江湖经验，才再次勉强蒙混过关。当那队士兵终于离开后，整个旅店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住客都噤若寒蝉。
凯尔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倒了两杯水，递给林夜一杯，自己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不行了，林。这只是第一天，他们的包围圈还在收缩。我听到隔壁街区已经开始核对所有人的体貌特征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拿着那张画像挨家挨户地比对。我们必须在天亮前离开。”
林夜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街道上，一队队士兵举着火把来回巡逻，火光将他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张牙舞爪，如同地狱的鬼卒。远处，城墙上方也增添了数倍的岗哨，火把连成一片，将整座小镇围得如铁桶一般。
空气中压抑的气氛，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一张由无数士兵、探子和眼线构成的无形巨网，正在以帝国的意志为核心，飞速地收紧。小镇里的每一个居民，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都成了这张大网的一部分。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任何一点可疑的举动，都会立刻引来致命的关注。
这座昔日繁华的边境小镇，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引信被点燃的火药桶。
而他们，正处在即将爆炸的正中心。
“离开？”林夜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游戏玩家在面对高难度关卡时，才会有的兴奋与战栗。
“是的，必须离开！”凯尔焦急地压低声音，“再待下去，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林夜的目光穿过黑暗，望向了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帝国兵营，眼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不，”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瓮中之鳖，有时候也能把瓮，从里面砸个粉碎。”
风暴，已经来了。但对于手握整个次元军火库的他来说，这或许不是绝境，而是……一场更刺激的游戏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