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战看着那片,被灯火映照得,看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黑暗森林?
亿万倍?
开胃小菜?
这些词,超出了他,戎马一生,所建立的,所有认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海岸边,以为,已经看到了世界尽头的,古人。
而他的孙子,却指着,海的另一边,告诉他。
那里,有无数片,更广阔的大陆。
以及,大陆上,无数,更凶残的,以星辰为食的,巨兽。
“你……”
凌战的声音,干涩,沙哑,“你到底,是从哪儿回来的?”
“一个,比这里,更热闹,也更吵闹的地方。”
凌霄,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背上。
那个,暗红色的,如同邪眼般的图腾印记,正在,有节奏地,脉动。
像一颗,活过来的,心脏。
“老头子,你家的大门,不太结实。”
凌霄,淡淡地说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
“什么?”
凌战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的手背。
那是什么?
纹身?
霄儿他,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个,邪性的东西?
就在这时。
呼——
风,停了。
前一秒,还在,吹拂着院中百年古树,发出沙沙声的夜风,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整个凌家大院,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止。
空气,变得,粘稠,沉重。
像水银,灌满了,每一寸空间。
一股,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淡淡的腥臭味,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
“戒备!”
凌战,那久经沙场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手中的拐杖,被他,死死攥住,像一杆,即将,刺出龙胆的,长枪!
这不是,杀气。
这是一种,更纯粹的,更古老的,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恶意!
是,狼,盯上了羊。
是,鹰,锁定了兔。
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凌霄,却发现,对方,依旧,一脸平静。
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多了一抹,冰冷的,不耐。
“晚了。”
凌霄,轻声说道,“客人,已经,进门了。”
话音落。
滋啦——
一声,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诡异声响。
院子的正上方,那片,本应空无一物的夜空,突然,像一块,被烧熔的,黑色的蜡。
扭曲,变形,向下,滴落。
一个,不规则的,暗红色的,空洞,凭空出现。
紧接着。
三道身影,从那,如同,脓疮般的空洞里,缓步,走了出来。
他们,踏在,虚空之上,如同,走在,平地。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男人。
那甲胄,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铁,像用,某种巨兽的,外骨骼,打磨而成,上面,布满了,狰狞的,倒刺。
他的脸,隐藏在,一个,全覆盖式的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闪烁着,猩红色光芒的,眼睛。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瘦高,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脸上,挂着,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如同毒蛇,阴冷,而又,恶毒。
女人,则,妖娆妩媚,一身,紫色的紧身皮衣,将那,火爆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只是,她的嘴唇,却是,一种,不正常的,乌紫色。
他们,不是,走出来的。
他们,是,从另一个维度,渗透,进来的。
“呕……”
凌战,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股,腐肉般的腥臭味,更浓了。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哀嚎,萎缩。
“一个,即将,腐朽的,低等生命。”
那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目光,扫过凌战,嘴角,裂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直接,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师兄,这颗,蛮荒星辰上,竟然,真的,孕育出了,‘鸿蒙元胎’的雏形。”
那个,妖娆的女人,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自己,乌紫色的嘴唇,眼中,充满了,贪婪。
“好浓郁的,生命本源气息,若是,能将它,吞噬,我的‘紫煞魔功’,定能,再上一层楼。”
为首的,那个,身穿黑色甲胄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那双,猩红的眼睛,缓缓,扫过,整个,凌家大院。
最后,落在了,凌霄的身上。
他的目光,在凌霄,那赤裸的,流淌着宝光的上身,停留了片刻。
又看了看,他脚下,那件,被随手扔掉的,破烂衣服。
“土着。”
他的精神波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般的,傲慢。
“你,就是,那个,幸运的,窃取了‘元胎’的,虫子?”
他的话,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审问,一个,偷吃了祭品的,凡人。
凌战的心,沉到了谷底。
鸿蒙元胎?
虫子?
他听不懂。
但他,能感觉到,对方,那,发自骨子里的,视他们为草芥的,蔑视。
凌霄,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自己的左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手背上,那个,还在,微微发光的,邪眼印记。
“原来,这东西,叫‘鸿蒙元胎’。”
他轻声自语,像一个,刚刚,学到了新知识的,学生。
“名字,倒还,挺唬人。”
他的反应,让那三名,不速之客,都愣了一下。
剧本,似乎,不太对。
一个,低等世界的土着,在面对,他们,这些,来自,上界“天尸宗”的使者时,不应该是,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吗?
他怎么,还敢,在这里,评头论足?
“找死!”
那个,灰袍男人,眼中,凶光一闪。
“师兄,何必,跟他,废话!”
“待我,搜了他的魂,自然,就知道,‘元胎’,藏在何处!”
说着,他五指成爪,一股,黑色的,如同,雾气般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
就要,向凌霄,抓来!
“等等。”
为首的,黑甲男人,抬手,制止了他。
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霄,似乎,从对方,那,过于平静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虫子,你的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味道。”
他缓缓说道,精神波动里,带上了一丝,困惑。
“一股,陈旧的,血腥的,属于,同类的,味道。”
“哦?”
凌霄,终于,抬起了眼。
他看着,那个,黑甲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你的鼻子,倒还,挺灵。”
“八百年前,我,路过,你们天尸宗的山门。”
“顺手,宰了,你们,三个,所谓的,太上长老。”
“用他们的,神魂,点了,一盏,长明灯。”
“或许,是那个时候,沾上的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
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陈年旧事。
然而,这番话,落在那三名,天尸宗使者的耳中,却像,亿万道,混沌神雷,同时,在他们的,神魂深处,炸响!
轰!
三人的身体,同时,剧烈地,一震!
那个,灰袍男人的脸上,那,病态的苍白,瞬间,褪去,变成了,一种,死人般的,青灰色!
那个,妖娆女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中,那,贪婪的欲望,变成了,极致的,骇然!
而为首的,那个,黑甲男人,头盔之下,那双,猩红的眼睛,更是,猛地,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八百年前!
三位太上长老!
神魂点灯!
这,不是,什么,陈年旧事!
这是,天尸宗,建宗数万年来,最深,最痛,最耻辱的,一道,伤疤!
是,一个,被,列为,宗门最高禁忌的,名字!
是一个,让,历代宗主,提起来,都会,闻之色变的,噩梦!
一个,他们以为,早已,陨落在,丹劫之下的,传说中的,禁忌存在!
“你……”
黑甲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的精神,在颤抖。
“你……你是……凌……”
“霄”字,还没出口。
凌霄,动了。
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咚。
一声,轻响。
仿佛,不是,踩在,青石板上。
而是,踩在了,这片,天地的,心脏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磅礴,仿佛,要,压塌万古,碾碎诸天的,恐怖帝威,从他,那单薄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整个燕京城,在这一刻,猛地,向下一沉!
无数,正在,沉睡的人,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而,处于,威压中心的,那三名,天尸宗使者,更是,如遭雷击!
噗!噗!噗!
三人,同时,喷出一口,黑色的逆血!
他们,那,悬浮在半空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像三只,被折断了翅膀的乌鸦,直挺挺地,从空中,栽了下来!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骨骼碎裂的,巨响。
他们,以一种,极其屈辱的,五体投地的姿态,狠狠地,砸在了,凌家的,青石板上!
砸出了,三个,人形的,浅坑!
“聒噪。”
凌霄,居高临下,俯视着,匍匐在他脚下,如同,三条死狗般的,上界使者。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一片,漠然。
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拍死了,三只,有点吵的,蚊子。
他缓缓,抬起脚,踩在了,那个,黑甲男人的,头盔上。
微微,用力。
咔嚓——
那,由,不知名巨兽骨骼,打造的,坚不可摧的甲胄,在他的脚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龟裂。
“谁,允许你们,抬起头的?”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谁,又允许你们,直呼,本帝的名讳?”
帝!
这个字,一出口。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杀伐意志,轰然,降临!
那三名,天尸宗的使者,神魂,剧颤!
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星辰崩塌的,末日景象!
“丹……丹帝……饶命!”
那个,灰袍男人,拼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他们,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饶命?”
凌霄,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又,残忍。
“你们,来得,太早了。”
他看了一眼,院门口的方向,仿佛,在看,那些,刚刚,被他,勒索过的,世家。
“我点的菜,还没,上齐。”
“你们,就急着,把自己,送上桌。”
他脚下,微微用力。
那黑甲男人的头颅,连同,他的神魂,被,一点一点,碾碎。
“不过,也好。”
“正好,缺几味,新鲜的,药引。”
“来,给我这,即将,开席的,饕餮盛宴。”
“祭旗。”
话音落。
他的脚下,轰然,燃起,一团,灰色的,火焰。
那是,混沌之火。
是,曾,焚尽诸天,炼化万物的,丹帝之炎!
它,瞬间,将那三名,来自上界的使者,连同,他们的神魂,一起,吞噬。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三缕,精纯的,带着,无尽恐惧与怨念的,黑色的,灵魂本源,被,硬生生地,从虚无中,提炼了出来。
然后,被,那个,邪眼印记,一口,吞下。
做完这一切,凌霄,才缓缓,收回脚。
仿佛,只是,踩灭了,三个,烟头。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个,已经,彻底,石化,连,呼吸,都忘了的,老人。
“老头子。”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表情。
“现在,你看到了。”
“这就是,我家乡的,‘阿猫阿狗’。”
“你还觉得,这顿饭,我,请得,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