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宫之内弥漫着一份新公主出生的喜悦气息时,漠北边疆却再次传来一桩喜事……
看着云州都督送上的那一份奏折,白洛恒有些激动的不可置信,一拍玉案。
“此事当真?”
立政殿的烛火映着白洛恒手中的奏折,墨迹未干的字迹还带着漠北的风沙气。
云州都督在折子里写得明白:燕然可汗默啜于月前病逝,尸骨未寒,草原便已乱成一锅粥。长子默哆继位时,连亲卫都凑不齐整队,各部酋长虽来吊唁,却无一人行跪拜礼,草原十三部落可见已经背得离心。
“当真!”
内侍捧着云州快马送来的密信,声音都在发颤:“都督派去的细作亲眼所见,默啜的灵柩还停在王帐,次子默棘便带着本部骑兵屯在三十里外,扬言要‘清君侧’;西边的蒙兀部更绝,直接杀了燕然派去的税使,竖起了‘复我祖地’的大旗。”
白洛恒猛地起身,将堆叠的奏折掀落大半。他走到龙椅后面悬挂着的舆图前,指尖重重落在漠北那片连绵的草原上,那里曾是燕然人的天下,十三部骑兵如黑云压境,多少次让大周的边军彻夜难眠。
如今,这片曾经让他如芒在背的土地,竟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
“传萧澈、张迁等人即刻入宫。”他沉声道。
“再备笔墨,朕要给云州都督写回信。”
一个时辰后,立政殿的门便被推开。萧澈带着一身朝服进来,见皇帝正用朱笔在舆图上圈点,张迁、温彦、周云庆、刘积等人已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诸位看看。”
白洛恒将云州奏折推到案上:“默啜一死,燕然就成了烂摊子。默哆镇不住场子,呼邪图想扶保新主,却连自己的副将都压不住,这乌琅刚被砍了头,他手下的骑兵就跑了一半,投奔东边的苍狼部去了。”
萧澈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舆图上的十三部标记:“草原部落向来以强者为尊,默啜在世时,靠弯刀和马奶酒捏合十三部,如今新主孱弱,各部岂能甘心?蒙兀、苍狼、铁勒、拓浑等部落本就与燕然面和心不和,此刻定然在观望,就看谁先敢捅破那层纸。”
“捅破纸?”
白洛恒冷笑一声,指尖点在“蒙兀部”三个字上:“朕要让他们自己把这层纸烧成灰。萧卿,你还记得几年前所说的‘以夷制夷’之策吗?”
萧澈眼中一亮:“陛下是想……派使者去草原?”
“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白洛恒转身,满脸兴奋难耐:“给蒙兀部送锦缎,给苍狼部送茶叶,告诉他们,大周愿与‘友邦’互通有无。至于燕然……”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寒:“就说朕听闻新可汗继位,特备了‘贺礼’,让默哆亲自来云州城接。”
张迁抚掌道:“陛下此计甚妙!默哆若不敢来,便是示弱于各部;若来了,云州都督只需在城外摆下仪仗,多派些甲士,便能让他在部下面前抬不起头。”
“还不够。”
白洛恒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三道旨意:“第一道,命云州都督开放互市,允许草原各部单独与大周通商,税银减半——但燕然部除外。第二道,你们举荐一位熟悉草原风俗的使者,最好是当年被默啜流放的汉人谋士,带着朕的亲笔信去见蒙兀部首领,告诉他,默啜当年抢的牛羊,朕可以帮他‘讨回来’。第三道……”
他抬头看向萧澈:“萧卿,你亲自拟一封密信给呼邪图,就说朕知道他杀乌琅不易,若他愿‘弃暗投明’,大周的将军府,永远为他留着位置。我不仅要让草原动乱,更要让燕然部落也不得安分……”
三人齐齐躬身:“陛下圣明!”
三日后,一支特殊的使团从云州出发。为首的使者姓秦,曾是默啜帐下的谋士,因劝他不要南侵被割了舌头,后来逃到大周,被举荐给白洛恒。
他不能说话,却能写一手好字,带着白洛恒的亲笔信和两车锦缎,直奔蒙兀部的王帐。
此时的蒙兀部正处在风口浪尖。
酋长巴图尔刚杀了燕然税使,心里既怕又喜,怕燕然秋后算账,喜的是终于能喘口气。
见大周使者带着重礼而来,他握着弯刀的手都在抖。
当秦使者铺开白洛恒的信,上面写着“草原之大,非燕然独有,蒙兀部若愿与大周结好,来年的种子、铁器,朕包了”时,巴图尔猛地将弯刀插在地上,对着南方磕了三个头。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草原。
苍狼部首领铁伊听说蒙兀部得了大周的好处,当即派儿子带着骏马去云州互市,临走前特意嘱咐:“见到大周的官,就说燕然人当年抢了我们的盐池,这笔账该算了。”
而燕然王帐内,默哆正对着满桌的羊肉发愁。
各部不来朝贡,帐下的骑兵连草料都快断了,呼邪图劝他忍一时,先稳住大周,他却把酒杯摔在地上:“忍?当年我父汗在世,白洛恒敢这样对我们吗?派使者去云州,告诉他,再敢挑拨离间,我就踏平他的烽火台!”
使者还没出燕然地界,就被蒙兀部的人截了。
巴图尔亲自割了使者的耳朵,送回燕然王帐,附信一封:“燕然的狗,不配走我们的草原。”
默哆气得吐血,让呼邪图带兵去打蒙兀部。
可呼邪图的骑兵刚出营,就有探马来报:苍狼部和铁勒部联军正往南移动,扬言要“帮蒙兀部讨公道”;更要命的是,西边的拓浑部趁虚而入,抢了燕然的三个马场。
“可汗!不能打啊!”
呼邪图跪在地上:“再打下去,我们就成了孤家寡人!”
默哆瘫坐在汗位上,看着帐外飘起的雪花,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草原的狼,离了群就是狗。”
他这才明白,那些被父亲用铁腕捏合的部落,从来就不是燕然的骨血,只是暂借的獠牙。
消息传回建安城时,白洛恒正在广贤馆教白玉认“疆”字。小小的婴孩抓着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惹得一旁的白乾直笑。
“陛下,”
萧澈拿着八百里加急的奏报进来,脸上难掩激动:“燕然的三个马场被拓浑部占了,默哆派去的追兵反被蒙兀人伏击,折了两千骑兵。呼邪图……托人送来了他的佩刀,说愿为大周‘牵马执鞭’。”
白洛恒放下白玉的小手,接过奏报,指尖划过“燕然内乱,各部互攻”八个字,忽然想起两年前在立政殿看兵力册籍的夜晚。
那时的他,望着十五万兵丁的数字,心里还在打鼓;而如今,他心里面最重视也是最畏惧的敌人正在一点一点走向衰落……
“告诉呼邪图,”他抬头望向窗外。
“朕不要他牵马执鞭,要他守住燕然王帐的粮草。等到来年开春,朕会派使者去‘调停’,到时候……大周也愿意替燕然部落平定草原的叛乱,帮他们继续维持那草原霸主的位置……”
他没有明说,看起来像是想与燕然部落达成合作的样子,但萧澈懂了。那不是调停,是要给混乱的草原,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