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渐渐被抛在身后,端木云孤身一人,行走在广袤无垠的北境大地。他没有选择急速御空,而是以一种近乎游历的方式,时而驾驭星殒剑掠过长空,俯瞰脚下壮丽的冰川与无垠的雪原;时而收敛气息,徒步行走在冻土之上,感受着这片土地的厚重与苍凉。
他见过如同利剑般刺破苍穹的巍峨冰山,也见过在冰雪缝隙中顽强绽放的、不知名的莹白小花。遇到过在暴风雪中艰难迁徙的雪原麋鹿群,也曾在某个背风的山谷,看到一个小型部落的牧民,依靠着几头牦牛般的妖兽,在极端环境中挣扎求生。
这一切,都让他对“生存”与“守护”有了更深的体会。心境在空旷与寂寥中,如同被冰雪洗涤过一般,愈发沉静、开阔。以往因连番厮杀激战而积累的些许戾气,也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渐渐沉淀、化解。
途中偶有几只不开眼的低阶雪狼或冰熊试图将他视为猎物,往往还未近身,便被一缕细微的星辉剑气惊走,或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他而言,这些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随着不断南行,脚下的冻土逐渐被黑色的、带着湿气的土壤取代,稀疏的苔藓开始连成一片,随后出现了低矮的灌木丛。气温明显回升,呼吸间不再是刺骨的冰寒,而是带着一丝泥土的芬芳。
当他跨越一条奔腾咆哮、由冰川融水汇聚而成的大河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草原铺陈开来,绿意盎然,其间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远处甚至能看到成群的普通野兽在奔跑。天空也变得高远,白云悠悠,与北境那永恒铅灰色的天空截然不同。
端木云放缓了脚步,细细体会着这截然不同的环境。此地的灵气,不再像北境那般冰寒刺骨、带着死寂,而是充满了勃勃的生机,湿润而温和。他调整着体内剑元的运转,使之更好地与周围环境相融。
继续前行,草原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和零散的树林取代。终于,在一座建立在交通要道上的、名为“望北驿”的边陲小镇,端木云停下了脚步,决定稍作休整,并打探消息。
小镇不大,却异常热闹。粗犷的北境商人带着皮毛和矿石南下,精明的南方行商则运来布匹、盐铁和奢侈品。随处可见挎着刀剑、风尘仆仆的冒险者,以及一些眼神闪烁、身份不明的流亡客。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的气味、酒香和各种口音的喧哗。
端木云走进一间看起来最为嘈杂的酒馆,在角落要了一壶本地酿造的、略带涩味的麦酒,默默倾听。
“……听说了吗?‘黑风团’上次进了万古森林,想搞点金线兰,结果碰上了‘鬼面藤’,进去十个人,就回来俩,还都疯了!”
“啧啧,那鬼地方,外围捡点便宜还行,深处是真去不得。那些大树,搞不好哪天就成精了!”
“何止树?我听说里面还有‘木族’,长得跟人差不多,但能在树里穿行,箭法神着呢,排外得很!”
“宝藏?传说多了去了!上古宗门遗迹、木族圣物、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仙果……嘿,有命拿才行啊!”
“最近林子里好像不太平,妖兽活动频繁,据说深处还有异宝出世的光华……”
嘈杂的议论声中,“万古森林”、“妖植”、“木族”、“遗迹”、“异宝”等词汇频繁出现。端木云不动声色,结合自己所得的信息,对那片未知的林海有了更具体的认知。他确认了进入森林的主要路径,以及几个需要注意的危险区域。
离开望北驿,端木云继续南行。气候越发温暖湿润,周围的植被也越发茂密。数日后,当他翻过一道漫长的、长满橡树和枫树的山岭时,眼前的景象,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为之震撼。
那是一片真正的、浩瀚无边的绿色海洋!
目之所及,尽是连绵起伏、不知蔓延至何方的古老森林。参天巨树的树冠层层叠叠,紧密相连,仿佛为大地撑起了一片永恒的绿色苍穹。森林的边缘,各种藤蔓、灌木、蕨类植物疯狂生长,交织成一道道难以逾越的绿色壁垒。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生机灵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泥土腐烂、花朵绽放、以及无数生命活动的复杂气息。
与北境永冻荒原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喧嚣的生命力。鸟鸣、兽吼、虫嘶,各种声音交织成一曲原始而磅礴的生命交响乐。
而更让端木云心神一动的是,他怀中的指引之钥碎片,在此刻微微发热,散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的共鸣波动!那波动的源头,指向森林的深处,传递来的是一种浑厚、磅礴、仿佛蕴含着开山裂海般无穷力量的意念!
“力量之钥……果然在此。”端木云目光灼灼。
在森林边缘的一条溪流旁,他遇到了一队正在处理猎物的本地猎户。这些猎户皮肤黝黑,身手矫健,穿着兽皮缝制的衣物,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丛林的气息。他们看到独自一人、气质不凡的端木云,都露出了惊讶和警惕的神色。
为首的老猎户打量了端木云一番,操着带有浓重口音的通用语劝诫道:“外来的修士?一个人进老林?使不得,使不得啊!这里面可不是游玩的地方,吃人的大虫、带毒的妖藤多的是!再往里走,还有木族的地盘,他们不喜外人,冒犯了可是要丢性命的!”
端木云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善意,他收敛了自身气息,显得平和许多,拱手道:“多谢老丈提醒。在下只是游历至此,对这片森林颇为好奇,想在外围探寻一番。”他取出几块在北境随手收集的、品质一般的寒铁矿石,“些许心意,换老丈一张外围的地图和一些提点可好?”
老猎户看到那泛着寒光的矿石,眼睛一亮,这在南方可是稀罕物。他犹豫了一下,接过矿石,从怀里掏出一张用兽皮粗糙绘制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水源、相对安全的宿营地以及需要绕行的危险区域。他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丛林经验,比如如何辨别方向、哪些植物有毒、如何躲避某些常见的妖兽等等。
端木云认真记下,再次道谢。
辞别了热情的猎户,端木云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万古森林。
一步之差,恍如隔世。
高大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透过缝隙洒落,使得林内光线昏暗而迷离。空气变得闷热而潮湿,混合着浓烈的腐殖质气味和花香。脚下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厚厚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沙沙声响。
参天古木、缠绕的藤蔓、奇形怪状的菌类、色彩斑斓却可能蕴含剧毒的花朵……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而又危机四伏的景象。
端木云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木顽石。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小心地向四周蔓延开去,但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阻滞感,这里的植被太过茂密,极大地影响了神识的探查范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或好奇、或贪婪、或冰冷的目光,从阴暗的角落、茂密的枝叶间投射而来。那是林中的毒虫、潜伏的猎食者,以及那些仿佛拥有简单意识的妖植。
新的挑战,已然开始。端木云辨明了一下指引之钥共鸣的方向,如同一个最谨慎的旅人,开始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林海中,向着目标,悄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