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攥着铁十字勋章钻进车内时,柴油引擎的轰鸣震得她耳膜发颤。橙红色发丝在车顶灯下泛着光泽。
无政府派四位领导人正挤在后排翻阅照片档案——马赫诺的乌克兰口音混杂着介朗敲打车厢钢板的节奏:德国佬的勋章倒是擦得锃亮!唉,这破事就因为这个垃圾东西而起!间谍,又是间谍!
当车碾过圣马赛尔街的碎玻璃时,东十三区方向传来第一声爆炸。富尔从窗缝隙里瞥见冲天火光,突然按住玛格丽特要推开车门的手:他们连迫击炮都搬出来了!
少女主席的紫眸在烟雾中闪烁,她抓起车载电台喊出命令前,如瓦耶已经将黑卫军旗帜残片塞进档案袋。
“这索雷尔主义者不讲信用,可就不能怪我们了……”玛格丽特的声音在今年第一次如此冷厉,民族主义者她早就想收拾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要么就是牵强附会,要么就是像这次刺杀一样反倒是己方理亏,而现在,借口已经送上门来了。
汽车掀起的尘土飞扬,玛格丽特他们的车向着交战中心极速奔去。
十三区公安总局的混凝土掩体正在冒烟。公安局长独臂举着扩音器喊话的画面显得尤为惨烈,自今天中午起,拉加代尔手底下的正统索雷尔派成员就再也约束不住,他们甚至从一些极端主义索雷尔派手里头搞到了枪!
三十米外的区办公厅二楼,拉加代尔正把索雷尔派党旗插上破碎的拱窗,他脚下踩着缴获的警用霰弹枪。当第一队工团派政府军从圣安妮街包抄过来时,某个戴1916式钢盔的暴动者打响了勒贝尔步枪。
停止射击!玛格丽特的吼声被爆炸声吞没。她拽着介朗跳下车,马赫诺的哥萨克弯刀在身后划出银弧。燃烧的煤气管道把街道照得惨白,少女主席的白皙脸庞在热浪中忽明忽暗,金齿轮徽章突然被子弹擦出火星。
“你们这群疯子!”玛格丽特看着
拉加代尔在二楼窗口举起酒瓶:瞧瞧我们主席同志的漂亮脸蛋!这张脸为什么就能滋生出罪恶呢?!和无政府派狼狈为奸的感觉,如何呢?!他身后的暴动者开始往高浓度烈酒里塞螺丝钉。
公安局长试图冲过街垒时,某个索雷尔派青年朝他脚边开了两枪,空袖管在硝烟中无力地飘荡。
玛格丽特突然夺过政府军军官的喇叭筒。她踩着弹壳堆成的斜坡跃上路障,橙发在烈焰上方猎猎飞扬:看看这个!铁十字勋章划破长空落在暴动者脚边,德国鹰徽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拉加代尔的酒瓶僵在半空,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马赫诺已经带人撞开了办公厅侧门。
你们在为谁流血?玛格丽特的紫眸扫过呆滞的暴动者。如瓦耶趁机带工人纠察队突入街垒缺口,马赫诺的弯刀与到场的黑卫军一同架住了拉加代尔的生命线。布卡德终于冲破封锁,他和手底下的革命军团一同到场维持秩序,而他自己手里还攥着乔治·瓦卢瓦遗落的怀表,弹片在表盘上投射出扭曲的倒影。
晚上八点十七分,最后一处枪声在洗衣房仓库熄灭。玛格丽特靠在装甲车履带上,看着宪兵押解拉加代尔走过满地狼藉。介朗突然扯开暴动者的衣领——那人锁骨下方纹着民兵队伍的编号,那是革命军团的编号。少女主席的白皙手指拂过自己金色勋章上的弹痕,她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之前的那颗子弹,不是擦着它而过,那可能就在她胸口绽放血花了……
圣日耳曼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到场时,东十三区上空仍飘着缕缕青烟。玛格丽特转身望向莱茵河方向,她的黑色西装外套沾着血渍与煤灰,显得狼狈不堪。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布卡德先生。”紫水晶般的眸子中露出的是赤红色的愤怒,“说好的三天时间,你们凭什么出尔反尔?!”
“卡隆主席,您听我……”布卡德急切地开口,他真的非常想解释一番,这次暴动造成的危害比之去年的戴亚残党作祟已经没有特别大的差距了,看着勋章上的弹痕,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打中了索雷尔派将面临怎样的滔天怒火。
玛格丽特厉声打断道:“我才不想听你的什么解释!我只想问问你,今天你们索雷尔派的所作所为,与1924年时有什么区别?!”
布卡德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是索雷尔派的三年暴动期。是在农村屡屡得胜,盛极一时的索雷尔派的妄自尊大。它带来的是索雷尔派丢失了最有可能夺得的一次劳总联胜利,是法兰西公社社会秩序的严重动荡与外国间谍势力的趁虚而入。
那是索雷尔主义者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更是让现政府三大派系都如此痛恨民族主义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哼,我看布卡德先生是没话讲了。”玛格丽特的盛怒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群极端民族主义的疯子,败类!破坏社会公共秩序、意图颠覆!不守信用在这次事件里居然还是最轻的罪过!”
“革命军团必须立刻解散!索雷尔派的所有成员都必须交出武器!我们不可能再允许这样一支民间武装存在!”玛格丽特的声音狠厉而坚决。
在政府军的包围下,布卡德可不敢起什么“抗旨不遵”的念头,要是不想成为下一个拉加代尔,他就必须服从。
第二天,劳总联以蓄意谋反的名义将索雷尔派三分之二的人从劳总联议会里剔除了出去,革命军团也在军方的监督下解散,遭受如此挫折,布卡德声望大降,受到逮捕的拉加代尔被判处死刑。
而因此,保罗·尼赞受到了不少索雷尔派成员的支持,他的先锋队索雷尔开始了与布卡德的长期内斗。而后,残余的正统索雷尔派势力也打着“光复索雷尔国家工团主义理想”的大旗加入进来。索雷尔派乱成了一锅粥。
而对此,玛格丽特只是慢条斯理地又双叒叕开了一瓶香槟。当然,最后喝的还是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