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旁宫主会议厅内,穹顶高悬,赤旗环绕。巨大的环形阶梯坐席上,来自数十个国家的代表济济一堂,不同语言的低声交谈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海潮。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期待与一种共同理想即将落地的厚重感。
主席台上,玛格丽特、妮可莱拉和安娜并肩而坐,英法俄目前倒还真分不出谁是阵营真正的领导者,但法兰西公社的超然革命地位让它得以暂时服众居中。
玛格丽特居中,橙发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紫罗兰色的眼眸沉静而锐利,扫视全场,带着掌控全局的领袖气度。
妮可莱拉坐在她左侧,红褐色的卷发如同燃烧的火焰,脸上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敏锐和毫不掩饰的热情,眼神灵动地捕捉着会场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
安娜坐在右侧,金发挽得一丝不苟,翡翠色的眼眸专注而冷静,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协议草案和计算稿纸,像一座精密运转的仪器。
“同志们!朋友们!”玛格丽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沉稳、充满力量地响彻整个大厅,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她站起身,紫眸扫过全场,“欢迎来到巴黎!欢迎来到这场决定世界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未来命运的历史性会议!”
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经久不息。各国的旗帜在代表们手中挥舞。
“我们聚集于此,不为空谈,不为虚名!”玛格丽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革命者特有的激昂,“我们是为了缔结一个前所未有的、钢铁般的盟约!一个用鲜血与理想淬炼的、名为《国际革命互助协议》的盟约!它的核心,只有一个——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互相支援,共同战斗,直至彻底埋葬帝国主义旧世界!”
她的话语点燃了会场的气氛,许多代表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现在,”玛格丽特示意大家安静,声音转为沉稳,“让我们进入核心议题。协议草案已分发各位。焦点在于:互助义务的具体范围、力度界定,以及革命成功后新生国家的重建与义务履行机制。”
她话音刚落,一位来自瑞典的代表,一位气质儒雅、眼神温和却坚定的中年男子,便举起了手。他是瑞典社会民主工人党激进派的资深成员,代表着北欧式民主社会主义的声音。
值得注意的是,除芬兰外,挪威,瑞典和冰岛三国的社会主义道路都是民主选举产生的,也就是“议会斗争”路线,根据这条道路,产生的社会主义派系普遍温和,就比如瑞典,更远的还有巴西。它们普遍走的是渐进式改革路线,目前程度最深的挪威已经基本肃清整个国家的资产阶级了。
“主席同志,”他的声音清晰而平和,带着斯堪的纳维亚特有的冷静,“瑞典人民深切认同国际团结的理念。我们支持对正在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国家提供援助。但协议草案中‘无条件帮扶已发生的全部社会主义革命’这一条款,其‘无条件’和‘全部’的表述,是否过于绝对?”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继续道:“每个国家的国情不同,革命形势千差万别。我们北欧国家奉行和平、渐进的社会变革道路,积累的财富主要用于国内福利体系的建设和维护。我们担心,过于宽泛、无差别的‘无条件’援助义务,可能会超出我们的承受能力,甚至影响我们国内民众的福祉。”
“我们建议,是否可以设立一个评估机制?根据革命的性质、紧迫性、以及援助国的实际能力,进行分级、有侧重的帮扶?例如,优先保障最前线、最危急的革命斗争?”
他的发言引起了部分北欧和南美国家代表的低声赞同。他们认同革命理想,但更注重实际操作的可行性和对本国公民的责任。
毕竟不是西欧,他们不是德国的主要目标,自然少了紧迫感。
妮可莱拉立刻坐直了身体,红褐色的卷发几乎要飞扬起来。她不等玛格丽特示意,便直接拿过话筒,声音如同喷发的火山,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澎湃激情:
“评估机制?分级帮扶?”妮可莱拉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反驳,“同志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精打细算的生意!当匈牙利的工人兄弟在奥匈帝国的铁蹄下流血牺牲,当西班牙的战友在波旁和卡洛斯的枪口前高唱《国际歌》,当意大利南方的农民在毕奥神父的‘圣战’暴政下呻吟……我们能坐在温暖的会议室里,讨论他们的革命够不够‘紧迫’?值不值得‘优先’吗?!”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有力地指向悬挂在穹顶下的巨大赤旗:“看看那面旗帜!它象征着什么?象征着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的阶级情谊!象征着在压迫面前,所有无产者都是骨肉相连的兄弟姐妹!”
“‘无条件’不是鲁莽,是决心!是承诺!是告诉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的受压迫者:当你举起反抗的旗帜,整个国际社会主义阵营,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没有例外!没有折扣!”
她的话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会场中来自拉美以及西班牙、意大利等正在或经历过激烈革命斗争的国家代表的情绪。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墨西哥的代表激动地挥舞着拳头,智利的代表用力点头。
安娜·潘克赫斯特在妮可莱拉发言时,一直冷静地在稿纸上快速计算着。当妮可莱拉坐下,会场情绪稍缓时,安娜拿过话筒。她的声音不像妮可莱拉那样充满戏剧性,却带着科学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清晰和逻辑力量:
“瑞典代表的顾虑,体现了对本国人民福祉的责任感,这值得尊重。”安娜的声音平静无波,翡翠色的眼眸扫过瑞典代表,微微颔首,“但妮可莱拉同志强调的国际团结原则,更是我们协议存在的基石。”
她拿起一份文件:“关于援助力度,协议草案第4.2条明确规定:‘帮扶力度应根据各国当前国情、经济实力、资源禀赋进行明确规定’。这并非空话。我们已初步拟定了一份‘贡献能力评估模型’草案。”她示意助手将几页图表分发给前排代表。
“该模型综合考虑了各国Gdp总量、人均Gdp、工业产能、资源储备、外汇储备等多项指标,并设置了不同档次的贡献比例区间。例如,对于瑞典、挪威等高福利、高收入国家,其贡献比例基准线设定在Gdp的1.5%-2.5%区间;对于智利、巴西等中等收入国家,基准线在0.8%-1.2%;而对于刚摆脱殖民统治、经济基础薄弱的国家,如中美洲邦联,则设定为象征性的0.2%-0.5%,并主要提供技术支持和人员培训等非资金援助。”
安娜的发言如同一剂冷静剂,让会场的气氛从情绪激昂转向了理性思考。代表们纷纷低头查看手中的图表,瑞典代表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安娜的数据和模型,为“无条件”的原则提供了可操作、可量化的框架,平衡了理想与现实。
“至于革命成功后的重建与义务履行,”安娜继续道,声音依旧平稳,“协议第7条的核心是‘共同发展’而非‘单方面索取’。新生国家获得重建补贴,是国际大家庭的扶持。选择加入第三国际军事同盟,意味着更深层次的融合与共同防御义务,因此补贴款项不收回,视为共同安全投资。”
“选择不加入,则给予30年无息还款期,是充分考虑到新生国家重建的艰难以及第三国际本身的资金问题。期间若加入同盟,已缴还款项不退,是体现契约精神,但后续补贴将按新成员标准调整。这既保障了新生国家的自主选择权,也确保了国际援助的可持续性和公平性。”
这时,一位来自智利的代表举手发言,带着南美人特有的直率:“安娜同志,30年还款期虽然很长,但对于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任何债务都是沉重的负担。我们担心这会影响新生国家独立自主发展的空间。能否考虑……部分减免?或者以资源、特许经营权等方式替代现金偿还?”
这个问题再次引发了讨论。一些资源丰富但资金短缺的国家代表表示赞同。
玛格丽特适时地接过了话题。她没有直接回答智利代表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星空,扫过全场每一个代表的脸庞。
“同志们,”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今天讨论的每一个条款,每一个数字,其背后承载的,不是冰冷的交易,而是滚烫的信任和共同的未来。”
她走到主席台前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无条件帮扶’,是告诉浴血奋战的战友:你们不是孤军!‘量力而行’,是告诉我们自己:团结不是空想,需要脚踏实地的支撑!‘30年还款期’,是给予新生的共和国喘息和发展的空间!而‘加入同盟则款项不收回’,是宣告:选择并肩战斗,我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有的资源,都将为共同的理想和家园而流动!”
她的目光落在智利代表身上,带着理解与坚定:“减免?替代偿还?这些都可以在后续的双边或多边框架下,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协商。但协议的核心原则必须明确:互助是义务,发展是权利,团结是力量!”
“我们不强迫任何国家加入军事同盟,但我们敞开怀抱,欢迎每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加入同盟,意味着我们共享安全,共担风险,也共享发展的成果!那时,所谓的‘还款’,早已在共同繁荣的浪潮中,化作了我们共同事业的基石!”
妮可莱拉适时的激动地站起来,带头高唱起《国际歌》的片段。很快,歌声如同燎原之火,席卷了整个会场!不同语言,同一个旋律,同一个信念!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歌声中,瑞典代表与智利代表相视一笑,互相点了点头。安娜低头快速记录着需要微调的细节条款,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弧度。
玛格丽特站在主席台上,看着这赤潮奔涌、万众一心的场景,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整个会场燃烧的激情,也映照着那个她为之奋斗不息的新世界曙光。协议的基石,在争论与理解、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被共同理想和钢铁意志牢牢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