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下旬,阿拉巴马州,格林威尔县,61号公路。
深秋的阿拉巴马平原,阳光依旧灼热,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衰草的涩味。本该繁忙的61号公路,此刻只有一种声音在主宰——引擎的狂吼和车轮碾压路面的闷响。
第七步兵师的钢铁洪流正沿着这条纵贯线全速南下!刚刚洗刷掉蒙哥马利的血色征尘,这支劲旅带着会师佛罗里达、拥抱“自由火炬”的热切,如同脱笼的猛虎!
满载士兵的墨绿色军用卡车首尾相接,一眼望不到头,车斗里挤满了头戴红星帽、枪炮擦得锃亮的赤卫军战士。他们脸上带着疲惫,更带着南方战场节节胜利的亢奋和对阳光海岸(佛罗里达)的憧憬。
卡车之间,是喷涂着赤卫军星徽、拖拽着75毫米反坦克炮的半履带车,夹杂着几辆轮式装甲侦察车。车队的上空,烟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在阿拉巴马的蓝天背景下翻滚奔腾。
在这股奔涌赤潮的最尖端,是一支更为精悍的力量——伊莎贝拉·贝勒米和麦克·斯皮尔德率领的第三十五步兵团!
他们作为第七师的刀锋,享受着师里最宝贵的机动资产:大部分人员实现了卡车摩托化转移。此刻,这支突击矛头正风驰电掣,意图以最快速度穿过格林威尔县广袤的棉花田和松树林地带,直插佛罗里达州境!
伊莎贝拉站在一辆装甲侦察车的车顶机枪塔旁,任由劲风拂动她乌黑的发辫,天蓝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公路两侧起伏的田野和远处稀疏的林地。
麦克则坐在车内,手里拿着地图和罗盘,时不时抬起头,根据云层的高度和风向,快速心算着可能的天气变化,灰眼睛里闪烁着冷静的光芒。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中。
“保持速度!距离佛罗里达州界还有八十公里!天黑前必须穿过这片开阔地!”伊莎贝拉对着步话机下达命令,声音在引擎轰鸣中依旧清晰有力。
车队隆隆向前,驶入一片相对低洼的地带。公路两侧是收割后空旷的黑土地田垄,视野开阔,远处是连绵的低矮丘陵,覆盖着耐旱的松林。这本应是安全的区域。
然而,就在先导连的数辆卡车驶入一处两边地势稍高、公路略有弯曲的地段时——
“咻——轰!!!”
毫无征兆!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
打头的卡车瞬间被一团巨大橘红的火球吞噬!扭曲的钢铁车架和人体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巨大的气浪将后续车辆的车窗玻璃悉数震碎!
伏击!
“敌袭——!!!”凄厉的警报瞬间拉响!
紧接着,如同爆豆般的密集枪声从公路两侧的丘陵松林中爆发!
不是宪政国银衫军那种杂乱、狂热的扫射,而是精准、高效、富有节奏的致命点射!
“哒哒…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下来!目标明确:引擎盖、驾驶室、轮胎!赤卫军车队前列的卡车纷纷中弹!
引擎舱盖被打穿,黑烟滚滚!轮胎被射爆,车身失控打横!更有许多子弹穿透薄薄的卡车帆布顶棚,精准地射入车斗里拥挤的士兵身体!惨叫声和怒吼声瞬间压过了引擎的轰鸣!
“下车道!找掩护!反击!快反击!”第三十五团的基层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叫。
士兵们训练有素,冒着弹雨从受损卡车上翻滚而下,匍匐在公路两侧的田埂和沟渠里,依托车体残骸和略微凹陷的地形开始还击。但对方的火力极其凶猛且刁钻!
不对劲!
伊莎贝拉的侦察车被一发子弹打穿了前挡风玻璃,司机当场阵亡!她敏捷地翻身滚下车体,伏在一段低矮的路基后,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她看到对手了!
那不是熟悉的宪政国银衫军那身灰不溜秋的杂牌制服!也不是3K党那些披着白床单的鬼祟杂碎!
公路两侧的丘陵上,疏落的松林间,闪动着许多身着土黄色卡其布军装的身影!他们的动作专业迅速,利用自然掩体和简单的土木工事,形成交叉火力!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肩章上那清晰的白色五星环绕蓝色圆形图案——美利坚合众国陆军徽章!他们的臂章是醒目的、缠绕着荆棘的橡树叶!
而在更远的高点,甚至能看到加装着沙袋和伪装网的勃朗宁重机枪阵地,以及拖着尾焰不断砸落的迫击炮弹!
联邦政府正规军!华盛顿麦克阿瑟军政府的军队!
“操!是联邦佬!”一个趴在伊莎贝拉旁边的老兵排长吐掉嘴里的泥土,声音充满了惊愕和愤怒,“肩章上是他妈的老星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麦克扑到伊莎贝拉身边,迅速架起望远镜观察,脸色瞬间凝重如水:“不止有步兵!左翼高地有迫击炮排!右翼有反坦克炮阵地!树林后面有卡车引擎声,是增援!妈的,是主力部队!”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砸下!他们遭遇的并非想象中的溃兵或小股拦截!而是正规的、精锐的联邦陆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火力配系完整!这绝不是遭遇战,是精心设计的伏击!
就在赤卫军士兵们被猛烈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仓促组织反击时,公路前方一处被炸毁的路障后,几辆土黄色涂装、外形流畅、装备着37毫米炮塔的m1轻型坦克(斯图亚特原型)轰鸣着冲了出来!炮口指向被困在公路上的赤卫军卡车和半履带车!
“反坦克枪!找他们的坦克!”伊莎贝拉厉声命令!但对方的步兵火力实在太猛,压制得己方战士根本难以瞄准!
轰!轰!
联邦坦克的37毫米炮开火了!精准地点名摧毁了赤卫军两辆拖拽反坦克炮的卡车!一辆轮式装甲侦察车试图冲击,瞬间被穿甲弹打成了燃烧的火炬!
赤卫军的队形被彻底打乱!伤亡急剧增加!
“为什么?!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麦克一边组织火力压制一个冒进的联邦步兵班,一边低吼着,眼中充满了不解。
伊莎贝拉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残酷的画面与不久前在蒙哥马利指挥部看到的地图瞬间重叠!
那被标注为深蓝色、带有威武白头鹰标志的美利坚合众国实控区域,此刻竟跨越了上千公里,投下了死亡的阴影!
“迪克西人……那些亚特兰大的蛆虫!”伊莎贝拉瞬间想通了,天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怒火,“他们怕了!怕我们一路打到亚特兰大,端了他们的老窝!他们不惜饮鸩止渴,引狼入室,把麦克阿瑟的联邦军招来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轻蔑,“宁可把魔鬼请进门,也要拖着我们一起死!真是……愚蠢之极!”
她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所有听到的赤卫军战士。绝望和对敌人的鄙夷交织在一起,反而激起了更顽强的抵抗意志!
“弟兄们!”伊莎贝拉猛地站起身,拔出手枪,对着空中连开三枪!清脆的枪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格外醒目!“都听到了吗?!亚特兰大的老爷们请来了联邦鬼子!但他们吓不倒我们!”
她的声音响彻战场,充满了钢铁般的意志:
“这里是工团的土地!赤卫军的身后!就是佛罗里达刚刚点燃的自由火炬!我们没有退路!也不能退!”
“拿出在蒙哥马利的劲头来!让这些穿着漂亮军装的联邦老爷看看!联合工团的骨头有多硬!让他们尝尝南方革命者的怒火!”
“组织火力!给我打!!撕开一道口子,冲出去!为后面的师主力开路!!”
“是!政委!”士兵们的怒吼声压过了炮火!原本被伏击打得有些混乱的队伍,迅速凝聚起同仇敌忾的意志!
在军官的组织下,几挺重机枪和迫击炮迅速架设起来,形成掩护火力!手持“铁拳”的敢死队员在战友拼死掩护下,匍匐向联邦军的坦克靠近!步兵们组成战斗小组,借助地形和残骸,与训练有素的联邦兵展开了惨烈的对射!
战斗瞬间升级!从伏击变成了惨烈的消耗战!
但联邦军毕竟是主力正规军,他们的战术素养和火力持续性强于久经战阵但疲惫不堪、装备逊一筹的赤卫军三十五团。
越来越多的联邦步兵在坦克和迫击炮掩护下,向被堵在公路上的赤卫军压缩过来。包围圈正在形成。
麦克一边指挥反击,一边焦急地观察着战场态势和风向。突然,他眼神一亮!
“伊莎!风向变了!东风!有烟雾弹吗?!”麦克大声喊道。
“有!还有几发!”伊莎贝拉立刻领会。
“掩护我!”麦克抓起两颗发烟罐,带着几名通讯兵,冒着弹雨冲向一辆被炸毁的卡车残骸后面。他猛地拔掉拉环,将烟雾罐用力掷向西北方向的田野。橘红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借着越来越大的东风,如同一道烟墙,飘向联邦军进攻的主要路径!
浓烟遮蔽了视野!
“烟雾掩护!交替掩护!向东南方向!穿过田野!不要恋战!冲出去!”麦克嘶吼着下达命令!
伊莎贝拉立刻指挥部队,趁着宝贵的烟雾掩护,伤员被背起,战士们以班排为单位,放弃部分重装备,借助田垄和沟壑的掩护,如同涓涓细流般,向东南佛罗里达方向奋力突围!
联邦军显然没料到对方在劣势下还能如此迅速地组织有序撤退。他们的追击火力在烟雾中失去了准头,包围圈的动作也迟滞了片刻。
当烟雾被风吹散一些,三十五团的残部已经冲出了最致命的火力包围圈,消失在东南方向的松林和田地间。
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公路,燃烧的车辆残骸,以及……众多赤卫军战士和联邦士兵的尸体。
在联邦军阵地的后方,一个佩戴着橡树叶与荆棘臂章、军装笔挺的军官放下望远镜,看着溃退的赤卫军残兵消失在东南方的地平线,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对着通讯官命令道:
“报告麦克阿瑟将军:阿拉巴马格林威尔县遭遇战结束。成功拦截赤卫军第七师前锋,重创其摩托化步兵团。匪军残部向东南佛罗里达方向溃逃。我军正在清剿战场。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给亚特兰大的‘盟友’发报:狼已至,兔子逃了,接下来该猎狗出场了。请他们按计划,肃清后方。”
与此同时,在第七师主力部队姗姗来迟的指挥车里,师长斯卡亚脸色铁青地看着作战地图。
地图上,象征着联邦军控制区域的深蓝色箭头,如同两条狰狞的毒蛇,已经从北方和西海岸延伸出来,其中一条的箭头尖端,正牢牢扎在阿拉巴马州格林威尔县的位置。而象征着三十五团进攻路线的红色虚线,在格林威尔县的位置被粗暴地打断,留下了一个刺眼的蓝点,残余的红色虚线仓惶地拐向东南方的佛罗里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