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滨海市一家老牌国营茶楼的包厢里。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普洱的醇厚香气，但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重。
苏晚晴端坐着，脸上挂着职业而得体的微笑，她的对面，是滨海市第二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一个姓李的中年男人。
“苏经理，你们蓝图公司的技术实力，我们是早有耳闻的。”李总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口，“盐田滩涂那个项目，干得确实漂亮，何主任在建委的会议上，不止一次拿你们当正面典型呢。”
“李总过奖了，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苏晚晴谦虚道。
“不过嘛……”李总话锋一转，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这次滨海大道的项目，可不是盐田滩涂那种小打小闹，远大集团，那是省里下来的过江龙，背景深得很呐。”
“我们明白。”
“所以，你们找到我，是想跟我们二建联合投标？”李总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精明的光。
苏晚晴微微一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装订整齐的报告，轻轻推到了李总面前。
封面上，赫然印着一行大字：《关于滨海大道软土地基路段施工优化方案——蓝图系统》。
“不，李总，我们不是来寻求联合的。”苏晚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是来给您送一件‘武器’的。”
李总愣了一下，疑惑地拿起了那份报告。
他漫不经心地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但很快，他的表情就从漫不经心，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凝重，最后，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七个半月工期？成本降低百分之三十七？”李总的手指在报告上那两个加粗的数字上点了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晚晴，“苏经理，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
“每一个数据，都是我们在盐田滩涂项目上实际验证过的，而且，这还是基于一代pVd板的保守估算，如果采用我们的二代产品，这个数字只会更惊人。”苏晚晴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李总沉默了，他低下头，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报告，从pVd板的详细参数，到“间歇式脉冲加载”法的原理图，再到陈浩做出的密密麻麻的成本与工期对比分析……他越看，心跳得越快。
作为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他太清楚这份报告的分量了。
如果这份报告是真的，那它就不是什么“武器”，而是一张王炸！
滨海大道项目总投资几个亿，软基处理部分虽然只占一部分，但也是千万级别的大头，成本降低百分之三十七，意味着至少能多出数百万的纯利润！更不用说，工期缩短近半年，这在任何工程项目里，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们……想怎么合作？”李总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向苏晚晴的眼神，已经从看一个晚辈，变成了看一个手握重宝的合作伙伴。
“很简单。”苏晚晴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如果我们二建最终中标，软基处理部分，必须完全、独家分包给我们蓝图公司。第二，分包合同价，按照我们这份方案预算的九折计算。多出来的利润，全是你们的。第三，在你们的投标书里，必须明确注明，软基处理部分将采用我们蓝图公司的专利技术系统。”
李总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蓝图公司的条件，看似苛刻，实则充满了诱惑，他们等于是把一块巨大的利润，直接切好了送到自己嘴边。而自己要做的，只是在标书里加上一行字。
但这行字，也意味着，彻底站到了远大集团的对立面。
他犹豫了。
二建虽然是老牌国企，但在远大那样的巨无霸面前，还是不够看，为了这几百万的利润，去得罪一尊大神，值得吗？
苏晚晴看出了他的犹豫，她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李总，这份方案，我们不止准备了一份，今天下午，我还要去见东海建工的王总。”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了李总的心上。
他猛然惊醒。
他不要，有的是人要！如果东海建工拿到了这份方案，那在软基处理这一块的报价上，就能比自己低几百万！此消彼长之下，这次的标，自己还有机会吗？
这已经不是要不要得罪远大的问题了，而是要不要被市场淘汰的问题！
蓝图公司这一手，太狠了！他们不是在请求合作，他们是在逼着所有想吃肉的狼，必须从他们这里买走最锋利的牙齿！
“好！”李总一咬牙，猛地一拍桌子，“苏经理，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二建，愿意跟你们蓝图公司，深度合作！”
……
送走了心满意足的李总，苏晚晴回到车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开车的赵富贵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嫂……苏总，就这么成了？”
“八九不离十了。”苏晚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不过，这只是第一家，我们的‘剑’，不能只卖给一个人。”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小本子，在“滨海二建”后面，打了一个勾，下面，还有“东海建工”、“市一建”等好几个名字。
“下一家，东海建工。”
正如林旬所料，当一份足以改变游戏规则的“王炸”被摆上台面时，没有一个商人能够拒绝。
接下来的两天，苏晚晴马不停蹄，几乎跑遍了滨海及周边所有有实力参与竞标的公司。
她的说辞和提供给李总的方案一模一样。
而那些老总们的反应，也和李总如出一辙：从最初的怀疑，到中间的震惊，再到最后的狂喜和果断。
远大集团是很强，但没有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被别人独吞，现在，蓝图公司递过来一把梯子，他们没有理由不顺着爬。
一时间，整个滨海的建筑圈，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达成了一个默契：在软基处理这一块，紧紧地抱住蓝图公司的大腿。
远大集团布下的那个密不透风的“必杀之局”，被林旬用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从外部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
远大建设集团，临时租用的豪华写字楼里。
金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面前，站着几个垂头丧气的高管。
“废物！一群废物！”金锐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我让你们去接触那些本地公司，结果呢？一个个都对我们爱答不理！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们远大集团技术不行，在软基处理这块，还得靠一家小公司来救场！我的脸，公司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金总，这不怪我们啊……”一个高管委屈地说道，“是那个蓝图公司，太不是东西了！他们拿着一份技术方案，到处兜售，把价格压得极低，搞得我们非常被动！”
“蓝图公司……”金锐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他终于明白，老板口中那只“水下的鳄鱼”，是如何张开嘴的了。
林旬根本就没想过要跟他们正面硬碰硬！他从一开始，就釜底抽薪，把自己变成了所有竞争对手的“秘密武器”，把自己和远大集团，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金锐一个激灵，连忙接起电话，态度瞬间变得无比恭敬。
“老板。”
“我听说，那只小鳄鱼，把滨海的水，搅浑了？”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平静无波的声音。
“是……是的，老板，是我轻敌了，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招数。”金锐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有点意思。”男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在规则里挣扎，而是选择去改变所有玩家的心态，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规则的仲裁者，这一局，你输得不冤。”
“那……老板，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也去联系蓝图公司？如果我们拿到了他们的技术，凭借我们的综合实力，中标还是十拿九稳的。”金锐试探着问道。
“联系他？那不就等于承认，我们远大集团，离开他就不行了吗？”
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想当铸剑师，想让所有人都用他的剑？”
“那我就让他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锋利的剑，也只是徒劳。”
“你，去联系刘长胜。”
“告诉他，他的‘815项目历史真相调查小组’，可以发布第一阶段的‘研究成果’了。”
“林旬想用技术盘外招？那我就用人心，把他最锋利的那把剑，从内部，给他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