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裹挟着芦苇的腥气掠过滩涂,岩山部落的众人蜷缩在茂密的苇丛深处,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目光越过摇曳的草叶,死死锁定在河湾处缓步走来的身影上——那是与这片土地上已知部落截然不同的存在,像淬了血的利刃,自带一股迫人的锋芒。
五名战士成松散的楔形阵列前行,步伐稳健而统一,每一步落地的力度都惊人地一致,显然经过长期的协同训练。他们身形高大挺拔,远超普通部落族人,裸露的臂膀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不像野战士兵,更像被精心打磨过的战争机器。最令人心头一沉的,是他们手中紧握的武器——那长矛比岩山部落的石矛长出近半,矛杆是精选的硬木,表面光滑油亮,而矛头部分泛着暗沉的光泽,既不是石头的粗糙质感,也没有黑曜石的玻璃光泽,在阳光下隐约透出金属特有的冷冽,边缘锋利得仿佛能割裂空气。
“是……金属?”林岩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掌心渗出冷汗。他强压着心头的震动,目光反复确认那矛头的材质——如果对方真的掌握了金属冶炼技术,哪怕只是最原始的红铜,也意味着双方存在着难以逾越的武器代差。岩山部落刚刚依靠黑曜石建立起的优势,在真正的金属面前,将脆弱得不堪一击。
为首的战士额前束着一根兽牙发带,脸上用赤红色矿物颜料涂着三道平行的条纹,从眉骨延伸至下颌,像凝固的血痕,更添几分狰狞。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河滩时,视线瞬间定格在盐矿洞口——那里散落着新鲜的碎石,还有几枚未及掩盖的脚印,暴露了岩山部落的踪迹。
“停下。”他用低沉的嗓音吐出两个字,语言带着独特的韵律,与岩山部落的通用语略有差异,却能勉强听懂。身后的四名战士立刻停下脚步,手中的金属矛尖齐齐向前,形成一道严密的防御阵线,动作迅捷而默契。
苇丛中的磐手按在腰间的黑曜石短斧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侧头看向林岩,眼神中带着询问——对方只有五人,若突然发动袭击,未必没有胜算。但林岩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对方的金属长矛,轻轻摇头:“他们的武器不一样,太锋利,不能硬拼。”
话音刚落,林岩深吸一口气,缓缓从苇丛中站起,同时高举双手,掌心朝前,示意自己没有敌意。这个举动让身后的猎人们瞬间紧张起来,连磐都忍不住低喝:“你干什么?”
“试试能不能沟通。”林岩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看起来不像纯粹的掠夺者,或许有机会。”
河湾处的赤纹战士们显然没料到对方会主动现身,纷纷握紧长矛,矛尖齐刷刷对准林岩,气氛瞬间紧绷到极致,仿佛一根针落下就能引爆冲突。
“Ula Nor-Sha!(我是火神使者!)”林岩刻意放慢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他知道“火神使者”的身份在原始部落中带着神秘色彩,或许能暂时压制对方的敌意。
赤纹首领眉头微蹙,目光在林岩身上反复打量——眼前这人穿着怪异的衣物,既不是兽皮也不是麻布,脚踝处还缠着布条,显然与普通部落族人不同。他对“火神使者”的称号似乎有些陌生,却也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缓缓开口,用带着韵律的语言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语速很快,部分词汇带着独特的发音,林岩只能勉强听懂大概意思。就在沟通即将陷入僵局时,星也从苇丛中站起,她虽然脸色苍白,双手却紧紧攥着腰间的竹筒,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用清晰的通用语解释:“我们是岩山部落的人,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些食物和水。”她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河流,又做了个喝水的手势,努力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图。
星的出现打破了纯粹的对峙氛围。她没有携带武器,眼神清澈,身上带着明显的非战士气息。赤纹首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扫过苇丛中若隐若现的其他身影,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他似乎意识到,眼前这群人虽然带着警惕,却没有主动攻击的意图。
沉默片刻,赤纹首领朝身后的一名战士递了个眼神。那名战士立刻解下背上的兽皮口袋,从里面取出一块暗红色的肉干——肉块被切成规整的长条,表面泛着油光,显然经过精心熏制。他将肉干扔到林岩和星面前的地上,然后指了指肉干,又指了指星腰间的竹筒,做了个交换的手势。
林岩心中一动——对方在主动示好,想用肉干换取清水!这说明他们并非嗜杀的掠夺者,至少还保留着交易的意识。他立刻对星点头示意,星会意,解下装满清水的竹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将竹筒放在地上,然后迅速退了回来。
一名赤纹战士上前,捡起竹筒打开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常后递给首领。首领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清水缓解了旅途的干渴,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地上的肉干往前踢了踢,示意交易完成。
短暂的交换像一剂润滑剂,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但双方依旧保持着警惕的距离,目光中都带着审视与试探,仿佛在评估对方的实力与意图。
赤纹首领的目光很快再次被盐矿洞吸引。阳光透过洞口的缝隙,照在岩壁上的盐结晶上,泛着细碎的白光,那是维持体力不可或缺的宝贵资源。对于需要长途跋涉、保持高强度战力的战士而言,盐的价值甚至不亚于食物和武器。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随即抬起手,指向盐矿洞的方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是Rokar的地盘。”他重复了“Rokar”这个词,然后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赤色纹路,又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做了一个圈划的手势。
林岩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Rokar”或许是他们部落的名字,而这个盐矿点,已经被他们视为自己的领地。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沉:放弃盐矿,等于放弃部落发展的重要契机;但若坚持占据,就意味着要与掌握金属武器的赤岩部落正面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没有主人,是我们先发现的。”磐上前一步,与林岩并肩而立,他没有拔出武器,却挺直了胸膛,眼神坚定地迎上赤纹首领的目光,“岩山部落,不会退让。”
赤纹首领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能感受到磐身上那股同等级战士的强悍气息,也看到了苇丛中猎人们眼中的决绝。他沉默地打量着磐,又看了看林岩,似乎在权衡双方的实力——对方人数占优,且熟悉地形,若真的爆发冲突,即便自己这边装备精良,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僵持中,赤纹首领忽然放缓了语气,再次指向盐矿洞,又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缓慢地重复:“Rokar,太阳升起的地方。”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对着天空的太阳做了一个跪拜的手势,眼神虔诚。
林岩努力捕捉着关键信息——“太阳升起的地方”或许是赤岩部落的栖息地,而向太阳跪拜的手势,大概率与他们的部落信仰有关。他忽然意识到,对方虽然表现出对盐矿的渴望,却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或许不仅仅是忌惮人数,更可能是不想在陌生的地盘上无谓消耗战力。
“岩山部落,在这里。”林岩指了指身后的山峦方向,又指了指盐矿洞,“我们需要盐,就像你们需要水一样。”他尝试着用最简单的语言沟通,同时做了一个分享的手势,“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利用这里?”
赤纹首领显然没料到对方会提出“共享”的提议,眉头再次蹙起,眼神中带着疑惑与警惕。他沉默地思考着,目光在盐矿洞和林岩之间反复切换,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就在双方陷入新一轮僵持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声音浑厚而悠远,来自赤纹战士们来时的方向,带着明显的召集意味。
赤纹首领脸色微变,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西斜,再不返回营地,恐怕会在夜晚的丛林中遭遇危险。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盐矿洞,眼神中带着不甘与决绝,又将目光转向林岩和磐,用低沉的语气说道:“Rokar会回来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着身后的战士们挥了挥手,四人立刻收拢阵型,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河湾方向撤退。他们的动作整齐有序,没有丝毫慌乱,即便在撤退时,也保持着警惕的防御姿态,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
直到赤纹战士的身影彻底不见,岩山部落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苇丛中,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们……真的会回来吗?”星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刚才对方金属矛尖带来的压迫感,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林岩弯腰捡起地上那块暗红色的肉干,放在鼻尖轻嗅——肉质紧密,咸度很高,显然经过特殊的腌制工艺,加工水平远胜于岩山部落。他捏紧肉干,望着赤纹战士消失的方向,沉声道:“会的。他们不会放弃盐矿。”
“Rokar……赤色的岩石……”磐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凝重,“他们有金属武器,比獠牙部落和戈拉部落更危险。”
林岩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赤岩部落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原始土地上的格局远比想象中复杂。他们不再是单纯地对抗掠夺者,而是要在多个部落的夹缝中生存,甚至要学会与掌握更高技术的文明打交道。
他转头看向那闪烁着白光的盐矿洞,原本以为的“宝藏”,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但他知道,岩山部落没有退路——盐是生存的根基,黑曜石是战力的保障,而眼前的赤岩部落,既是威胁,或许也是一个了解更广阔世界的契机。
夕阳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林岩握紧了手中的黑曜石短刀,眼神变得愈发坚定:无论未来有多少挑战,岩山部落都必须走下去,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文明之路。而与赤岩部落的下一次相遇,或许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