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扇的扇骨硌着肋骨，杜明蜷缩在一块避风的岩石后，借着月光翻看铁扇公主的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泪水晕开，“白骨精是唯一能帮你的人”几个字模糊不清，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盘丝洞藏在火焰山以西的一片峡谷里，入口被茂密的蛛网遮掩，那些蛛丝泛着银灰色的光泽，在风中微微颤动，细看竟能发现丝线上缠着细碎的骨头渣。杜明用芭蕉扇挑开蛛网，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混杂着腐臭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洞穴很深，岩壁上嵌着发光的夜明珠，将通道照得朦朦胧胧。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洞穴，每个洞穴里都缠着一具尸体，他们被蛛丝裹成椭圆形的茧，像挂在枝头的果实。有的茧已经干瘪，能看到里面清晰的骨骼轮廓；有的则还在微微蠕动，隐约能听到茧里传来细碎的呜咽。
“客人远道而来，怎么不进来坐坐？”一个娇媚的女声从洞穴深处传来，带着勾魂摄魄的慵懒。
杜明握紧芭蕉扇，一步步向前走。洞穴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四周燃着熏香，烟雾缭绕中，一个穿着轻纱的女子正坐在石床上梳理长发。她的头发乌黑如瀑，垂落至脚踝，肌肤白得像雪，眉眼间带着说不尽的风情。
“你是谁？”杜明的声音有些发紧。这女子的美貌太过妖异，让他想起了那些被蛛丝缠绕的尸体。
女子缓缓转过身，红唇微勾：“我是这盘丝洞的主人，你可以叫我蜘蛛精。”她的目光落在杜明的手腕上，那里的灰色印记还未褪去，“看来你从花果山逃出来了？悟能没为难你？”
杜明的心一沉。她认识猪悟能？“你知道我？”
“整个诡异西游，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蜘蛛精轻笑一声，从石床上站起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你来这里，是找白骨精的吧？”
杜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别急着找她。”蜘蛛精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拂过他的衣领，指尖冰凉，“既然来了我盘丝洞，就得守我的规矩。”她指了指石室角落的一块石碑，“自己看吧。”
石碑上刻着《洞主待客规矩》，字迹娟秀，像是用胭脂写就：
第一条：必须让蜘蛛精“织一件衣服”，且要穿在身上。
第二条：不可触碰洞内的“蛛丝”，否则会被“缠成茧”。
第三条：见到“白骨精”时，要说出“我见过悟空”，绝不能沉默。
杜明的眉头皱得更紧。又是规则。他看着蜘蛛精，总觉得她那双含笑的眼睛里藏着不怀好意的算计。“如果我不遵守呢？”
蜘蛛精掩唇轻笑，笑声如银铃：“那你就会变成石壁上的那些‘茧’，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她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只拳头大的蜘蛛从洞顶落下，停在她的肩头。那蜘蛛通体漆黑，背上有红色的花纹，八只眼睛闪着幽绿的光。
杜明不再说话。他知道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才乖。”蜘蛛精满意地点点头，从石桌上拿起一团丝线，“我这就为你织件衣服，保证穿起来舒服。”
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丝线在她手中飞快地交织。杜明看着那团丝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丝线的颜色是深褐色的，泛着油亮的光泽，仔细看去，竟像是用头发纺成的。
“这线……”
“好看吧？”蜘蛛精笑着说，“这是我用客人的头发织的，既柔软又结实。”她指了指石壁上的一具男尸茧，“那是三个月前误入这里的书生，头发又黑又亮，织出来的线最适合做衣服。”
杜明的胃里一阵翻涌。他看着蜘蛛精熟练地编织，很快，一件黑色的长袍就初具雏形。
半个时辰后，蜘蛛精将织好的长袍递过来：“试试吧。”
长袍的质地很柔软，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杜明犹豫着接过，按照规则穿在了身上。衣服刚一上身，他就感觉到不对劲——长袍像是长在了皮肤上一样，紧紧地贴在身上，丝线开始收缩，勒得他喘不过气。
“你做了什么？”杜明试图扯下长袍，却发现丝线已经钻进了皮肉里，稍一用力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别费劲了。”蜘蛛精笑得越发娇媚，“这衣服一旦穿上，就再也脱不下来了。它会慢慢和你融为一体，等你变成新的‘客人’，你的头发也能织成漂亮的线。”
杜明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又中计了！规则第一条根本不是待客之道，而是将他变成猎物的陷阱！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骨骼摩擦的声响。石壁上的一个茧突然裂开，蛛丝簌簌落下，一具白骨从茧里坐了起来。他的骨头泛着泛黄的光泽，肋骨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正是流沙河石碑旁的那具现代白骨！
“白骨精？”杜明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骨站起身，骨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却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杜明身上。
杜明想起规则第三条，深吸一口气：“我见过悟空。”
白骨精的头骨微微一歪，似乎有些惊讶。他缓缓抬起骨手，指向蜘蛛精，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警告。
“别多管闲事。”蜘蛛精的脸色沉了下来，肩头的黑蜘蛛发出“嘶嘶”的威胁声，“他是我先找到的，按照规则，该由我来让他成为新的悟空。”
“规则？”白骨精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你的规则，还是悟能的规则？”
“有区别吗？”蜘蛛精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无数蛛丝从她指尖射出，缠向白骨精，“今天谁也别想抢我的人！”
白骨精灵活地躲闪，骨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蛛丝瞬间被斩断。他跳到杜明面前，骨指指向他身上的黑袍：“快把衣服扯下来，这是用死人怨气织成的，穿久了会被同化。”
杜明这才反应过来，忍着剧痛抓住黑袍的领口，用力撕扯。丝线勒进皮肉，带出一串串血珠，可他不敢停——他能感觉到黑袍正在吸收他的血液，皮肤下的血管开始隐隐作痛。
“找死！”蜘蛛精见他要扯下黑袍，尖叫着扑了过来，尖利的指甲闪着寒光，直取他的咽喉。
白骨精猛地挡在杜明身前，骨手与蜘蛛精的指甲碰撞，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脆响。他的肋骨在碰撞中再次裂开，却依旧死死地护着杜明。
“快扯！”白骨精嘶吼着，骨头上渗出黑色的汁液，像是中毒了。
杜明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扯——
“嗤啦”一声，黑袍被撕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后背。那些钻进皮肉的丝线被硬生生扯断，带着细碎的皮肉，在地上蠕动成一团。
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杜明却顾不上这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只见撕裂的皮肉下，赫然刻着四个暗红色的大字：齐天大圣。
这四个字像是活的一样，在他的皮肤上微微跳动，与五庄观那具金甲尸体腰间的令牌一模一样。
“你果然是他。”白骨精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三百年了，你终于记起来了。”
蜘蛛精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会是……”
“我是谁？”杜明的声音嘶哑，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我和那具金甲尸体，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白骨精的头骨转向他，眼眶里似乎燃起了幽蓝的火焰，“你是三百年后的悟空，他是三百年前的你。当年你不愿西天取经，杀了唐僧，被佛祖诅咒困在这诡异西游，每一世都要在规则中轮回，直到找到‘另一个自己’，才能打破循环。”
杜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
他是孙悟空？那个大闹天宫、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
他杀了唐僧？所以才会被诅咒？
“猪悟能、镇元子、铁扇公主……他们都知道？”杜明的声音颤抖着，想起了那些或善意或恶意的欺骗。
“悟能想让你永远困在这里，代替他承受诅咒；镇元子想让你变成人参果，平息佛祖的怒火；铁扇公主……她是唯一真心想帮你的人。”白骨精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是你当年的侍从，死后被诅咒困在这盘丝洞，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蜘蛛精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就算你是悟空又怎样？你逃不出这诡异西游！”
白骨精猛地转身，用身体挡住攻击，蛛丝瞬间缠满了他的骨骼。“快走！去雷音寺！那里有终极规则，只有你能打破它！”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骨骼在蛛丝的收缩下发出“咔嚓”的断裂声，“记住，别信唐僧的话！”
杜明看着白骨精被蛛丝缠成新的茧，眼眶发热。他握紧芭蕉扇，转身冲出盘丝洞。身后传来蜘蛛精气急败坏的尖叫，却没有追上来，或许她也知道，雷音寺才是最终的战场。
洞穴外的风很大，吹得他后背的伤口生疼。杜明摸了摸后背的“齐天大圣”四个字，指尖沾到温热的血。
原来他不是误入这个世界的现代人，他本就是这诡异西游的一部分。
雷音寺……终极规则……
他抬起头，看向西方，那里的天空泛着诡异的金光，像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