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风似乎停了，阳光透过帐篷的透气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苏清瑶苍白的脸颊上，映得她睫毛上的泪珠愈发晶莹。沈砚扶着她在床榻上坐好，指尖刚触及她的手腕，便感受到一股紊乱的灵力在她经脉中冲撞，像是被狂风搅乱的溪流，带着浊灵之气的余毒，隐隐作痛。
“先别说话，我帮你梳理一下气脉。”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掌心泛起淡淡的黑色灵光，小心翼翼地探入苏清瑶体内。蚀灵纹的力量温和而霸道，遇到紊乱的灵力便轻轻包裹、安抚，碰到残留的浊灵之气则直接吞噬、净化，如同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
苏清瑶闭着眼睛，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温暖力量在体内流转，原本翻涌的气血渐渐平复，胸口的憋闷感也消散了大半。她轻轻靠在枕头上，额角的冷汗慢慢褪去，脸色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沈砚灵力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莫名心安。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沈砚收回手，掌心的灵光渐渐散去。“好些了吗？”他轻声问道，眼底的担忧仍未完全褪去。
苏清瑶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已无之前的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她轻轻点头：“好多了，谢谢你。沈砚，刚才的探查……虽然被打断了，但我确实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那枚静静躺着的废灵滓上，“那股同源的吸引力太强了，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沈砚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废灵滓和浊源核心之间，真的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不只是有联系那么简单。”苏清瑶挣扎着想要起身，沈砚连忙伸手扶住她，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废灵滓，又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溯源晶球——晶球表面还沾着她刚才咳出的血迹，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竟泛着一种奇异的红蓝光晕，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灵气溯源术的核心，是追溯能量的本源与流转轨迹。”苏清瑶的指尖轻轻拂过溯源晶球，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寻常的灵气、浊灵之气，都有清晰的源头和轨迹，但这废灵滓……它的轨迹是模糊的，像是被世界遗忘的存在。可刚才，当我将它与浊源核心建立连接时，那模糊的轨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甚至与浊源核心的能量轨迹交织在了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我想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会放慢节奏，控制好灵力输出，避开浊族大长老的感知，一定能查清楚它们之间的真正关系。”
沈砚眉头微蹙，有些犹豫：“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刚才又遭到浊灵之气反噬，万一……”
“没有万一。”苏清瑶打断他，语气坚定，“沈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废灵滓真的能与浊源核心产生关联，那这就是我们破解浊灵罩的唯一希望。营中还有上万弟子在等着我们，黑风岭牺牲的同胞也在看着我们，我不能退缩。”
她的指尖轻轻握住沈砚的手，掌心带着一丝微凉，却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相信我，这一次我有把握。我会将灵力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只做探查，不做深入触碰，绝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沈砚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他知道，苏清瑶看似柔弱，骨子里却有着远超常人的坚韧。在这件关乎凡界存亡的大事上，她比任何人都要执着。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妥协与担忧：“好，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停止，不许逞强。”
“嗯！”苏清瑶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我答应你。”
沈砚扶着她走到桌前，为她铺好柔软的坐垫。苏清瑶盘膝坐下，将废灵滓放在身前的桌面上，溯源晶球则托在掌心。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周身渐渐泛起淡淡的青色灵光，如同轻柔的薄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这一次，她没有急于催动灵力，而是先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将紊乱的气脉彻底平复，同时将蚀灵纹净化后残留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融入自己的灵气之中，形成一道薄薄的防护层，抵御可能再次出现的浊灵反噬。
准备就绪后，苏清瑶的指尖开始泛起柔和的蓝色光芒。与上次的耀眼不同，这次的蓝光如同深海中的萤火，微弱却坚定，带着灵气溯源术特有的探知之力，缓缓落在了废灵滓上。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声响起，废灵滓表面的银纹突然亮起，与苏清瑶指尖的蓝光相互呼应，形成一道纤细的蓝色光束，如同丝线般连接在指尖与晶体之间。光束中，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碎的银点在缓缓流动，那是废灵滓中纯粹的能量微粒，在灵气溯源术的引导下，渐渐苏醒过来。
沈砚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感受到，苏清瑶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顺着蓝色光束缓缓注入废灵滓中，没有丝毫急躁，每一步都稳扎稳打。废灵滓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表面的银纹亮得愈发璀璨，原本墨黑色的晶体，此刻竟变得半透明起来，能看到内部混沌的灰色空间中，那些银点如同被唤醒的星辰，开始按照某种规律旋转、汇聚。
突然，蓝色光束的另一端动了。
并非是废灵滓主动延伸，而是一股来自遥远天际的牵引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光束朝着浊源山的方向拉扯。苏清瑶的身体微微前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对抗那股强大的牵引力，同时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光束，避免被浊族大长老察觉。
“呼——”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指尖的蓝光陡然亮了几分，那道纤细的光束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瞬间绷紧，朝着浊源山的方向延伸而去。光束穿过帐篷，穿过营地的防御结界，穿过荒芜的黑土平原，如同一条蓝色的丝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隐秘的轨迹，径直朝着那座巍峨的黑色山峰飞去。
沈砚能清晰地看到，光束在延伸的过程中，不断有细微的黑色气流被吸附过来，融入光束之中。那些黑色气流，正是散落在天地间的废灵滓微粒，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顺着光束一路汇聚，让原本纤细的光束渐渐变得粗壮起来，蓝黑交织，如同一条奔腾的小溪，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冲向浊源山顶。
此刻的苏清瑶，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灵气溯源的世界中。她的神识顺着光束延伸，如同亲临其境般，飞到了浊源山顶。她“看到”了那层笼罩在山顶的黑色光幕——浊灵罩，光幕表面流动着粘稠的浊灵之气，如同沸腾的沥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看到”了浊灵罩下方，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浊源核心，它悬浮在半空中，表面布满了扭曲的黑色纹路，内部翻滚着狂暴的能量，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
当蓝色光束带着废灵滓的能量，终于抵达浊源核心附近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狂暴翻滚的浊源核心，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表面的黑色纹路停止了蠕动，内部的能量也暂时平息下来。紧接着，一道同样纤细的黑色光束从浊源核心中射出，与苏清瑶引导的蓝黑光束精准对接，如同两块契合的拼图，严丝合缝地缠绕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苏清瑶在心中默念，神识顺着两道光束的连接点，如同潮水般涌入浊源核心，想要看清这两种能量之间的真正关联。
下一秒，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的识海中闪过。
她“看到”，浊源核心内部，狂暴的能量不断分裂、衍生，化作一缕缕黑色的浊灵之气，如同喷泉般涌出，顺着山间的缝隙、地底的脉络，扩散到整个凡界。这些浊灵之气弥漫在空气中，被修士吸入体内，却因为属性狂暴、污秽不堪，无法被修士的功法转化为纯净灵气，反而会污染经脉、侵蚀道基。
她“看到”，修士们运转功法，将体内的浊灵之气强行排出，这些被排出的浊灵之气，经过修士体内灵气的短暂冲刷，失去了原本的狂暴属性，变得沉寂、虚无，化作了一粒粒银灰色的微粒，散落在天地间——这就是废灵滓的由来。
她还“看到”，这些散落在天地间的废灵滓微粒，并没有永远沉寂。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某种无形的轨迹，缓缓向浊源山汇聚。当它们靠近浊源核心时，会被核心散发的引力吸附，重新融入核心之中。在核心内部狂暴能量的滋养下，这些沉寂的废灵滓微粒会再次变得狂暴、污秽，转化为新的浊灵之气，被核心再次释放出去，形成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
“这是……一个能量循环！”苏清瑶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浊源核心产生浊灵之气，浊灵之气被修士吸收后排出，转化为废灵滓，废灵滓再汇聚回浊源核心，转化为新的浊灵之气。它们就像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缺一不可！”
她还“看到”，废灵滓与浊源核心的本源能量完全相同，都是“废弃的灵气”。只不过，浊源核心中的能量是未被净化、彻底堕落的形态，带着狂暴、污秽的属性，能污染天地万物；而废灵滓中的能量是被修士体内的灵气初步冲刷、净化后的形态，失去了狂暴属性，变得沉寂、虚无，对天地无害，却能被沈砚的蚀灵纹吸收。
“一体两面……它们是一体两面的关系！”苏清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个发现太过惊人，以至于她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浊源核心突然再次躁动起来。或许是苏清瑶的神识探查太过深入，或许是两种能量的连接引起了它的警惕，内部的狂暴能量再次翻滚起来，黑色纹路重新开始蠕动，一股磅礴的威压顺着光束反噬而来，想要将苏清瑶的神识彻底碾碎。
“不好！”苏清瑶心中一惊，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能再贪心，否则不仅会暴露自己，还可能再次遭到重创。她当机立断，猛地催动体内灵力，切断了神识与光束的连接，同时将蓝色光束迅速收回。
“唰——”
蓝色光束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从浊源山顶一路回撤，穿过黑土平原，穿过营地结界，最终回到了苏清瑶的指尖。废灵滓表面的银纹渐渐黯淡下去，恢复了原本墨黑的模样，只有溯源晶球上的红蓝光晕，还在微微搏动，像是在回味刚才的奇遇。
苏清瑶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滴在桌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激动。
“清瑶！怎么样？”沈砚连忙上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急切的期盼。
苏清瑶抬起头，看着沈砚，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冲破乌云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帐内所有的压抑与阴霾。她深吸一口气，用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沈砚，你的猜想是对的！废灵滓和浊源核心，它们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沈砚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既紧张又期待：“一体两面？具体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苏清瑶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用力，“浊源核心是整个凡界浊灵之气的源头，它会不断产生浊灵之气，扩散到天地间。这些浊灵之气被修士吸入体内后，因为无法被转化利用，会被修士排出体外，而这些被排出的浊灵之气，经过修士体内灵气的冲刷，就会变成废灵滓。”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反过来，散落在天地间的废灵滓，并不会一直沉寂。它们会顺着无形的轨迹，重新汇聚到浊源山，被浊源核心吸收。在核心的作用下，废灵滓会再次转化为新的浊灵之气，补充核心的能量，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它们本质上都是‘废弃的灵气’，只是处于循环的不同阶段，一个是狂暴堕落的形态，一个是沉寂净化的形态，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缺一不可！”
随着苏清瑶的话语，沈砚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清晰的画卷，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豁然开朗。难怪废灵滓和浊源核心会有同源的吸引力，难怪蚀灵纹能吸收废灵滓，却能克制浊灵之气，原来它们本就是同一种能量的不同形态！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沈砚喃喃自语，眼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像是黑暗中找到了灯塔，迷雾中看清了方向。他猛地抓住苏清瑶的手，语气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清瑶，这么说，废灵滓能影响浊源核心？因为它们同源同根，废灵滓的能量，能够干扰甚至破坏浊源核心的能量循环？”
“一定可以！”苏清瑶重重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它们是一体两面，相互依存。就像天平的两端，一方受到影响，另一方必然会产生波动。浊灵罩的能量来源于浊源核心，只要我们能用废灵滓的力量，干扰浊源核心的能量循环，让它无法正常产生和转化浊灵之气，那么浊灵罩的能量供给就会中断，到时候，它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沈砚激动得站起身，在帐篷里来回踱步。压抑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绝望的阴霾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他看向苏清瑶，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清瑶，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破解浊灵罩的办法！”
苏清瑶看着他兴奋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你先提出了这个大胆的猜想。而且，要不是你的蚀灵纹帮我净化了体内的浊灵余毒，我也不可能完成这次溯源。”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浊族大长老修为高深，肯定也知道这种能量循环的秘密，必然会严加防范。而且，废灵滓的能量太过沉寂，想要用它来干扰浊源核心的狂暴能量，恐怕需要足够多的数量，还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沈砚停下脚步，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些都不是问题。数量不够，我们可以想办法收集；切入点难找，我们可以再去探查。只要我们知道了方向，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看着桌上的废灵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废灵滓是浊源核心的‘另一半’，也是它的命门。既然浊灵罩能吸收所有灵气和浊灵之气，那它一定无法吸收这种同源的废弃能量。我们只要将足够多的废灵滓，送到浊源核心附近，让它们与核心的能量相互作用，就能打乱它的循环，破坏它的稳定。到时候，浊灵罩失去了能量供给，我们就能一举攻破浊源山，彻底消灭浊族！”
帐外的风又起了，吹动着帐篷的帘幕，发出轻微的声响。阳光透过透气窗，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预示着他们即将携手，打破困局，为凡界带来新生。
苏清瑶看着沈砚坚定的侧脸，心中充满了信心。她知道，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已经到来。而他们手中的这枚小小的废灵滓，将成为刺破黑暗的利剑，劈开浊灵罩的屏障，引领联军走向胜利的彼岸。
“沈砚，我们现在就去召集大家，商量具体的计划吧。”苏清瑶站起身，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好！”沈砚重重地点头，伸手扶住她，“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成功！”
两人并肩走出帐篷，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耀眼。营地里，修士们依旧在忙碌着，但不知为何，当他们看到沈砚和苏清瑶脸上的笑容时，心中的压抑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一场围绕着废灵滓的反击计划，即将拉开序幕。而远在浊源山顶的浊族大长老，还不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浊灵罩，即将被他最看不起的“废弃能量”所破解。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朝着胜利的方向，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