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三道身影如同鬼魅,在荒芜的山岭间疾驰,将枯骨巷方向那几道令人心悸的强横气息远远甩在身后。
约莫半个时辰后,夜宸带着沈清辞与白璃,悄然潜入位于帝都西郊一处看似普通的农庄。农庄地下,别有洞天,正是暗夜阁一处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据点。
据点内陈设简洁,却应有尽有。确认安全后,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沈清辞小心翼翼地将白璃放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立刻开始为夜宸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和治疗。他强行压制伤势又一路奔逃,情况比看上去更糟,数处经脉已有受损迹象。
银针闪烁,药香弥漫。沈清辞全神贯注,指尖灵力如丝,细致地梳理着夜宸体内紊乱的气息,修复着暗伤。夜宸闭目配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而坚韧的力量在自己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剧痛渐消,暖意滋生。他心中微动,这位靖国公府的嫡女,医术之精妙,灵力之纯净,实在远超他的预料。
白璃安静地蹲在一旁,金色的瞳孔注视着沈清辞专注的侧脸,又扫过夜宸苍白但渐趋平稳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它知道,若非为了护它,这两人不会陷入如此险境,尤其是夜宸,那强行斩出的一剑,几乎撼动了他的修炼根基。
良久,沈清辞缓缓收针,额角已见细汗。“伤势暂时稳住了,但经脉的损伤需要时间温养,半月之内,绝不可再与人动手,否则遗患无穷。”她语气严肃地叮嘱,又取出几个玉瓶,“这些丹药,每日服用,辅助调息。”
夜宸睁开眼,感受着体内久违的顺畅,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的谢意:“多谢。此番若非沈姑娘,夜某恐怕……”
“彼此相助,何必言谢。”沈清辞打断他,轻轻摇头,随即目光转向白璃,带着询问。
白璃会意,轻轻跃上桌面,神色凝重地开口,不再是意念传递,而是直接用一种空灵而带着古老韵味的语调说道:「来的那几道气息,其中一道,幽冥死气的精纯与磅礴,远在冥骨之上。若我所料不差,应是幽冥宗右使——鬼煞。此獠修为已至化境,手段阴毒诡异,尤擅追踪与咒杀,比冥骨更难对付。」
「鬼煞亲至,说明幽冥宗高层已被惊动,对我们……尤其是对我,志在必得。」白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枯骨巷据点被毁,冥骨陨落,他们必然暴怒,会在帝都乃至整个天玄大陆展开疯狂搜捕。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谨慎。」
夜宸颔首,面具下的眉头紧锁:“鬼煞之名,我亦有所耳闻,是幽冥宗宗主的左膀右臂,行踪诡秘,实力深不可测。他既然出现,帝都接下来恐怕不会太平了。”他看向沈清辞,“沈姑娘,你如今是幽冥宗重点目标,靖国公府恐怕也已在其监视之下,此时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清辞神色平静,对此早有预料。“我暂时不会回国公府。回春堂那边,有环儿和几名心腹照看,暂时应无大碍。只是……”她略一沉吟,“太后的寿宴刚过,我若长时间不露面,恐怕会引起柳氏一党乃至宫中的猜疑,需得想个合理的借口。”
白璃接口道:「借口不难。你可对外宣称,那日宫中献礼,感悟太后福泽与那幅《万灵朝贺图》之玄妙,心有所感,灵力隐隐有突破之势,故需觅地闭关静修,稳固境界。此乃武者常情,无人会怀疑。」
沈清辞眼睛一亮:“此计甚好!既能解释我为何消失,又能借太后之名震慑宵小,暂时无人敢明目张胆打扰。”她看向白璃,眼中带着赞许,觉醒传承后的白璃,思虑果然更加周全。
“如此甚好。”夜宸也表示同意,“这座据点绝对安全,物资充足,沈姑娘可在此安心……‘闭关’。我会加派人手,密切关注幽冥宗与帝都各方动向。至于寻找九天封魔阵眼之事……”他顿了顿,“我会立刻启动暗夜阁最高级别的‘天罗’情报网,全力搜寻与灵狐、古阵、极北之地以及皇城相关的一切古老秘辛。一有线索,立刻告知。”
“有劳夜公子。”沈清辞真诚道谢。暗夜阁的情报能力,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助力。
“分内之事。”夜宸语气沉稳,“幽冥宗乃大陆公敌,暗夜阁与之周旋数百年,如今既知其与域外天魔关联,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包括如何传递信息,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应对等等。
随后,沈清辞和白璃被安置在据点内一间清净的密室休息。连续的经历让沈清辞身心俱疲,但她却毫无睡意。密室中,她盘膝而坐,却没有立刻入定,而是看着蹲坐在对面、周身流淌着淡淡光晕的白璃,轻声问道:“白璃,接受传承之后,你……感觉如何?除了记忆,还有什么变化吗?”
白璃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盏明灯。「感觉……很复杂。」它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大梦,梦醒了,知道了自己是谁,来自何方,肩负何物。力量确实提升了,对灵狐本源之力的掌控远胜从前,也觉醒了一些属于王族的天赋秘法。但是……」
它微微垂下眼帘,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与哀伤:「也随之继承了整个族群的悲愿与责任。那些在传承记忆中看到的画面,先祖们的牺牲,族人们的哀嚎,被囚禁同族的痛苦……每一幕都清晰如昨。这份重量,远比力量的增长,更让人……难以承受。」
沈清辞心中一疼,伸出手,轻轻将它揽入怀中。她能感受到白璃平静外表下那汹涌的情感波动。它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她保护的小家伙,而是背负着血海深仇与救世使命的灵狐王裔。
“你不是一个人。”沈清辞的声音坚定而温柔,“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找到阵眼,加固封印,为你,也为这片大陆,讨回公道!”
白璃在她怀中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将脑袋埋在她臂弯里,低声应道:「嗯。」
短暂的温情之后,沈清辞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白璃,你之前提到,我的《天医诀》灵力和异世之魂,是净化被污染阵眼的关键?”
白璃抬起头,眼神恢复清明与睿智:「不错。《天医诀》乃上古流传之功法,蕴含生生不息之造化力,至纯至正,恰是幽冥死气之克星。而你的异世之魂,与此界因果牵连较少,灵魂本质纯粹,更能不受魔气怨念侵蚀,引导净化之力直指核心。两者结合,方能驱除阵眼积攒万载的污秽,唤醒其中沉睡的守护意志。」
它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怀疑……你之所以会来到此界,或许并非偶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的到来,你的医术,或许正是应对此番劫难的一线生机。」
沈清辞默然。她从未深思过自己穿越的原因,只当是一场意外。如今听白璃所言,似乎背后另有玄机。是命运的安排吗?她不得而知,但既然身处此局,她便要尽力一搏。
“我明白了。”沈清辞目光坚定,“我会尽快提升《天医诀》的境界,为日后净化阵眼做准备。”
「我也会将我所知的、关于灵力运用与净化的技巧传授于你。」白璃道,「你我性命相交,灵力同源,我的感悟,或能助你更快突破。」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便在这处秘密据点中,开始了真正的“闭关”。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伪装,而是争分夺秒地提升实力。白日里,她研读《天医诀》更深奥的篇章,在白璃的指点下,尝试将灵狐一族对能量精微控制的技巧融入自身灵力运转之中,效果显着,她对灵力的掌控力与纯度与日俱增。
夜晚,则打坐调息,巩固修为,同时不断温养、拓展自身的经脉与识海,为冲击更高境界打下坚实基础。有白璃从旁辅助,引动遗迹中吸收的残余先祖之力为她梳理根基,她的进步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夜宸则在处理暗夜阁事务之余,不时将外界的情报汇总送来。
正如他们所料,枯骨巷的惊天爆炸和冥骨老人的陨落,在帝都地下世界引发了巨大地震。幽冥宗果然暴怒,鬼煞坐镇帝都,发动了所有潜伏的势力,疯狂搜寻凶手与白璃的踪迹,暗地里已是腥风血雨。明面上,朝廷也被惊动,加强了帝都的巡查,但似乎并未查到幽冥宗头上,只当是某些邪派势力火并。
靖国公府那边,沈清辞“闭关突破”的消息已然传出,柳氏虽然疑心,但在太后都派人询问并表示关切的情况下,也不敢多做手脚,只得按下心思,一边“尽心尽力”为沈玉娇调养,一边暗中焦急地等待“尊者”的下一步指示,却不知她所依仗的“尊者”早已化为飞灰。
帝都的局势,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已是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悄然关注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沈清辞与白璃,则在短暂的宁静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石破天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