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我这样叫你,你不会怪我吧?”胡大海微笑着说。
“不……”
叶青默默的看着胡大海,轻轻的摇了摇头,“老胡,你叫我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
“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就是一死吗?谁还没有这一天?青儿,我老胡敬佩你是一个英雄 咱不哭,不哭好吗?再哭,就不漂亮了。”
说着,胡大海用手指,轻轻的擦拭着叶青面具上的眼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着胡大海,孩子般的样子,叶青止住了眼泪,破涕为笑。
“嗯,这才我们抗日团,叶女英雄!”
胡大海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叶青脸上的面具,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青儿 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叶青点了点头,“老胡,你说,我答应你。”
胡大海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带着乞求的眼神,他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
“青儿,我能最后一眼,看一下你的真容吗?”
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胡大海在临终之际,会向叶青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叶青,自打上飞云寨后,她脸上的面具,一直都没有摘过,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戴在脸上。
没有人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
大家都很好奇,叶青,那张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的倾国倾城?惊世骇俗的脸?
威少在飞云寨,这么多年了,都不曾看过。更别说其他的弟兄们了。
赵旭日上山之后,组建抗日团,叶青是二营营长,赵旭日好几次,想看着叶青的真容,迫于女孩子的隐私,没好意思问。
上次,楚云飞在部队视察的时候,曾想看叶青的真容,被叶青委婉谢绝,碰了一鼻子灰。
想看到叶青的真容,那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就连团部里面的周瑶,苏清雪这样的女孩子,也忍不住想看?
今天,胡大海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叶青提出,这样一个苛刻过分的请求,着实把大家惊了一跳。
换作平时,胡大海是没有这个胆的,叶青不给脸上看,不抽他两嘴巴子,就不错了。
可如今,面对着一个将死之人,面对着昔日的老同事,老战友,叶青点了点头。答应了胡大海,最后的愿望。
叶青的真容,是给胡大海一个人看的。不是给所有人看的。
为了尊重叶青的隐私,赵旭日命令大家,都背过身来,谁也不许偷看。
大家都很自觉的背过身,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给胡大海和叶青,留下了空间。
只见,叶青缓缓摘下,戴在脸上,从来没有摘下的面具,让胡大海看。
胡大海算是有眼福了,当他看到叶青真容的一刹那,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完全震住了!!!
叶青让胡大海看了她的真容后,又重新把面前戴上。
胡大海看到叶青的真容后,像个孩子似的,脸上露出了童真般的笑。
然后,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作最后的告别。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流泪。
其中,有一个人,哭的最伤心,他就是一营营长郭松涛。
就是胡大海,在关键时候,舍身救下了他。
胡大海看到哭哭啼啼的郭松涛,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郭松涛来到胡大海面前,“三营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
“说啥呢?大家都是同志,都是为了打小鬼子。一营长!”
胡大海突然提高了嗓门。
“到!”郭松涛立正站好。
“大丈夫,男子汉,哭哭啼啼的跟个女人似的,像什么话?战场上流血不流泪,老子最见不惯,大男人在老子面前哭鼻子?老子命令你,马上把眼泪收起来。”
“是!”
郭松涛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
胡大海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大男孩,露出欣慰的笑。
“这就对了,这才像个男子汉。小郭啊,记得刚来寨里的时候,老子一眼看到你,就是个小屁孩,还没有一杆枪高。说句实在话,老子当时,真看不起你!心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好好在家呆着,上什么战场?能打鬼子吗?”
“后来,你当上了一营营长,老子就更不服气了。心想,一个小屁孩,凭啥能和老子平起平坐?轮资历,轮经验,老子那一点不比你强?那时后,我可没有给你使绊子……”
“三营长,快别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
“不!”
胡大海停顿了一下,“我不说出来,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小郭啊,看到你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小瞧你了!你的指挥才能,你的机智,你的勇猛,远在我之上,我心服口服。”
“三营长,你也是英雄!抗日打鬼子的英雄!”
这个时候,郭松涛看到,胡大海的目光,开始涣散,瞳孔开始放大。
胡大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反而流露出一种近乎慈祥的温和。他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想要去碰触郭松涛。
“小郭啊……”他的声音更轻了,需要郭松涛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才能听清,“你小子,是块抗日打鬼子的好料,我老胡不会看错你!”
说完,胡大海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股暗红的血沫子。
郭松涛慌忙用袖子想去擦,被胡大海用眼神制止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断断续续地说:
“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死了不可惜。”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而你,还年轻,有前途,后生可畏,祖国未来的希望!比我这大老粗强多了。我死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营剩下的几个弟兄。往后三营剩下的弟兄们,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胡大海紧紧的握住郭松涛的手。
这是胡大海临终的嘱托,犹如当年刘备白帝城托孤。
这不仅仅是一个的嘱托,这是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全部寄托,是牺牲者对幸存者的沉重交付,是穿越死亡的对光明未来的无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