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筠号在远离银色巨网、相对“平静”的谐振场边缘区域,找到了一处由几块破碎的、不再发光的巨型水晶残骸构成的临时掩体。这些残骸似乎曾是大网结构的一部分,如今断裂脱落,其残余的振动频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反而形成了一圈天然的、微弱的“失调屏障”,让青筠号得以喘息。
舰桥内,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探索的亢奋。主屏幕上展示着γ-739尽全力扫描、建模出的“捕梦之网”局部结构图,以及从边缘那些暗淡光斑中解析出的混乱信息流片段。萨洛则伏在他的工作台前,灵能共鸣罗盘和净化结晶碎屑被连接到青筠号的分析系统,他正试图从那段古老的求救\/提示波动中,剥离出更具体的含义。
“‘破网的梭’……‘调律的音叉’……”林凡盯着这两个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现成的法宝或者飞船零件。萨洛,有什么头绪吗?你们灵语文明或者你听过的传说里,有没有类似概念的东西?”
萨洛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疲惫与思索:“‘梭’通常意味着穿梭、编织或破坏结构。‘音叉’则是标准器,用于校准频率。结合这张网的特性……‘破网的梭’可能是指某种能无视或破坏其共鸣规则,直接撕裂网结构的东西;而‘调律的音叉’,或许是能调整、甚至掌控这片区域谐振频率的关键。”
“也就是一个‘物理破坏’选项,一个‘规则修改’选项?”林凡总结道,“哪个听起来更容易?”
墨辰收剑入鞘,声音平静:“皆非易事。此网规则严苛,结构看似脆弱,实则与整个星渊共鸣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破网,恐遭反噬。调律则需洞悉其根本频率法则,并拥有与之抗衡或引导之力。”
“也就是说,硬来不行,得智取,而且还得有‘专业工具’。”林凡摸着下巴,“可工具在哪儿呢?总不能让我们现造吧?”
就在这时,γ-739发出了提示音:
【对‘捕梦之网’边缘断裂区域及附着‘光斑’的深入分析发现异常。部分断裂银丝的断口处,残留着与核心区域截然不同的‘频率伤痕’,并非自然老化或外部撞击导致,更像是……从内部被某种‘不协调共振’强行崩断的。而那些暗淡光斑中,并非所有都是被捕食者的残渣,有少数几个的光谱特征显示,它们曾主动释放过与巨网主体频率冲突的波动,试图‘挣脱’,并在挣脱过程中对网造成了微小损伤。】
【同时,检测到巨网核心‘涡旋节点’的律动存在极其微小但持续的不稳定周期。类比分析……类似精密乐器长期未校准产生的‘走音’现象。】
“内部崩断?主动挣脱?核心走音?”林凡眼睛一亮,“这张网自己内部出问题了!那些能挣脱的光斑,还有造成内部崩断的‘不协调共振’……会不会就是线索?挣脱者留下了‘破网’的经验,而内部崩断点,可能就是网的‘弱点’或者‘调律’的切入点?”
萨洛也激动起来:“没错!如果网的规则是绝对的‘和谐共鸣’,那么任何‘不和谐’的因素,对它来说既是破坏,也可能成为揭示其底层逻辑的钥匙!我们需要找到那些曾成功造成‘不协调共振’的光斑,或者……我们自己来制造一次可控的、足够强烈的‘不和谐’事件,观察网的反应,甚至与那‘孤寂回响’建立联系!”
自己制造“不和谐”事件?这可是林凡的老本行了。
“但风险很大。”墨辰提醒,“制造不和谐,等于主动攻击或严重挑衅这张网。可能瞬间引动整个星渊谐振场的狂暴反扑。”
“所以得‘可控’,得有‘分寸’。”林凡大脑飞速运转,“不能像之前那样无差别噪音污染。得是‘精准’的不和谐,最好是……能引起‘孤寂回响’共鸣的那种!γ-739,能不能从我们现有的东西里,组合出某种‘特制的不和谐信号’?比如,融合‘文明余火’里文明抗争的不屈意志(对‘囚禁’的反抗)、青帝印记里的自然无序生机(对‘固定韵律’的打破)、再加上一点‘净化结晶’里那种被淬炼过的‘清醒安宁’(对‘沉沦同化’的抗拒)?用这些‘特质’的混合波动,去‘叩问’那张网,或者核心的回响?”
这个想法很大胆,等于是用几种高层次、但性质各异的“意境”或“法则碎片”,组合成一道复杂的信息炸弹,去试探一个古老规则造物的反应。
“方案可行,但能量引导与精神负荷极高,且结果完全不可预测。”γ-739评估道,“需要墨辰以剑气稳定能量载体,萨洛以灵能引导特质融合,林道友你需作为核心,承受主要的精神连接与反馈冲击。”
“干!”林凡没有犹豫,“债多不愁!墨道友,萨洛,准备!”
三人立刻行动。墨辰将青釭剑插在舰桥中央,以剑为引,磅礴而精纯的剑气弥漫开来,形成一个稳定的能量框架。萨洛将净化结晶碎屑置于框架中心,双手虚按,调动自身灵能与罗盘知识,小心翼翼地引导林凡所说的几种“特质”——舰体深处“文明余火”的一缕温热,青筠号无处不在的生机灵韵,以及净化结晶本身残存的宁静剔透——如同调配颜料般,向剑气框架中注入。
林凡则站在核心位置,闭上双眼,摒弃杂念,努力将自己的意识与这些涌入的、庞大而陌生的“特质”连接、调和。他仿佛同时感受到了无数文明最后的呐喊,感受到了草木破岩而出的倔强,感受到了一片暴风雪后的澄澈寂静……种种感受冲突又交织,最终在他那特有的、充满“变数”与“不羁”的精神本质糅合下,形成了一道难以形容的、既不和谐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层“真实”的复合波动。
“就是现在!发射!目标——巨网边缘,那个看起来最不稳定、光斑挣脱痕迹最明显的区域!”林凡低吼。
承载着这道特殊波动的能量束,顺着墨辰剑气指引的方向,从青筠号舰艏激射而出,如同一支无声的、色彩混沌的箭矢,射向远方那张缓缓脉动的银色巨网!
波动命中了目标区域。
刹那间,那片区域的巨网银丝,仿佛被投入巨石的蛛网,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但与之前噪音干扰引发的“矫正性”紊乱不同,这次震颤充满了……痛苦、困惑,以及一丝丝奇异的“共鸣”?
被击中的银丝光芒急剧明灭,周围网结构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那些附着其上的暗淡光斑,有几个竟然也随之亮起了微弱却不同的光彩,仿佛被唤醒。更关键的是,一道比之前清晰得多、也急切得多的意念波动,猛地从巨网深处、那核心涡旋的方向传来,直接撞入林凡三人的识海:
“是……你们……”
“不同的……频率……矛盾的……和谐……”
“痛……但……清醒……”
“帮助我……找到‘断弦’……那是……‘梭’的残骸……也是……‘音叉’的胚体……”
“它在……‘回响的阴影’里……被我的‘噩梦’……守护……”
波动戛然而止,仿佛传递这段信息消耗了巨大的力量。而被击中的那片网域,银丝的震颤也渐渐平息,但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甚至出现了几处更细微的裂纹。
“它回应了!”萨洛激动道,“‘孤寂回响’认出了我们制造的特殊波动!它说‘断弦’是‘梭’的残骸,也是‘音叉’的胚体!就在‘回响的阴影’里,被它的‘噩梦’守护!”
“回响的阴影?它的噩梦?”林凡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刚才的精神负荷不小,“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断弦’……难道是指这张网上,某根特别重要、但已经断裂的‘弦’?”
墨辰收拢剑气,脸色微白,显然刚才的稳定工作消耗亦是不小:“其意应是,关键之物,乃此网自身破损脱落之核心组件,落于其意识投射的‘阴影’或‘噩梦’之境中。欲取之,需直面其‘噩梦’。”
“也就是说,咱们得进到这张网的‘噩梦’里去寻宝?”林凡咧了咧嘴,“业务范围越来越广了,现在还得兼职‘梦境心理医生’兼‘噩梦拾荒者’?”
话虽如此,线索总算清晰了一些。他们需要找到“孤寂回响”意识中某个类似“噩梦”的具象化区域,在那里找到一根名为“断弦”的重要残留物,那东西既是破坏网的潜在工具(梭),也是调整频率的钥匙胚体(音叉)。
“γ-739,全力扫描巨网结构,尤其是能量流动异常、或存在明显‘缺失’、‘阴影’区域的部位!萨洛,用罗盘感应刚才回响波动传来的具体方位和残留的精神印记!”林凡下令,疲倦被新的目标驱散,“咱们得先找到‘回响的阴影’入口在哪!”
探测和分析工作再次紧张展开。有了“孤寂回响”的主动回应和大致方向,结合之前对巨网结构的扫描,他们很快锁定了一片区域。那并非巨网实体上的空洞,而是核心涡旋附近,一片能量密度极高、但银丝光芒却异常黯淡、仿佛所有光线和感知都被吸入的诡异“暗斑”。暗斑周围,隐约有扭曲的、充满痛苦与混乱意味的精神力场散发出来,与“孤寂回响”主体那种浩瀚孤寂的韵律截然不同。
“就是那里……‘回响的阴影’,或者说,是它漫长岁月中积累的‘痛苦’、‘恐惧’、‘疯狂’等负面情绪与记忆的凝聚之地,如同心灵的垃圾场或伤疤。”萨洛解读着数据,声音发紧,“要进去吗?那种地方……对人的精神污染可能比‘织梦者’的绝望回廊更直接、更狰狞。”
“还有别的选择吗?”林凡看着那团令人心悸的黑暗,“来都来了,钥匙就在里头。墨道友,剑气护体,守心明性。萨洛,跟紧我,用你的灵能知识和罗盘帮我们辨别方向,避开最危险的‘情绪浊流’。γ-739,保持外部监测,准备接应!”
深吸一口气,青筠号调整方向,不再发射任何攻击或干扰信号,而是将自身能量频率调整到最内敛、最“无害”的状态,如同一条沉默的小鱼,朝着那片代表“孤寂回响”噩梦的“阴影”,缓缓游去。
就在舰艏即将触及那片黑暗的边界时,周围的谐振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仿佛呜咽般的共鸣。下一刻,光影变幻,青筠号被无声地“吞没”。
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宇宙与发光的巨网,而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崩坏的景象。破碎的记忆画面、尖锐的负面情绪、扭曲变形的银丝幻影、以及无数凄厉无声的“呐喊”充斥四方。
“噩梦”,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