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深蓝色的U盘,像一块灼热的炭,紧贴着云棠的肌肤,藏在睡衣最隐秘的口袋里。回到客房后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且煎熬。窗外的月光苍白冰冷,映照着她同样毫无血色的脸。
顾临深最后那句看似关怀实则警告的“别着凉”,如同鬼魅般在她耳边反复回响。他知道了多少?是察觉了她潜入书房的行动,还是仅仅出于一贯的掌控欲进行例行威慑?这种不确定性,比直接的 confrontation 更令人恐惧。
U盘就在手中,通往真相(或许是毁灭)的钥匙触手可及,但她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更紧迫的困境里——如何在顾临深无处不在的监控下,安全地读取它?别墅内的每一台电脑都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使用它们无异于自投罗网。而外出……没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顾临深绝不会放行。
焦灼如同蚁群,啃噬着她的理智。她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她的体温焐热。这里面藏着什么?是顾临深不堪的过往,违法的证据,还是……关于那个“L.S.”更深的纠葛?无论是什么,这都是在与虎谋皮。
翌日清晨,气氛依旧诡异而平静。顾临深仿佛完全忘记了昨夜楼梯口的短暂交锋,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只是偶尔掠过云棠的眼神,带着一种极淡的、仿佛在评估某种即将进入最后工序的藏品的审视。
早餐后,他并未立刻前往书房,而是罕见地留在客厅,翻阅着一本新送来的电影剧本。云棠正欲悄声退开,却被他叫住。
“有个临时通告,”顾临深头也未抬,声音平淡,“下午需要去城西的摄影棚,补拍一组品牌宣传照。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云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城西摄影棚……那附近,如果她没记错,有一家大型连锁网咖,环境嘈杂,人员流动大,是绝佳的隐匿场所。
这是巧合?还是他刻意递出的、包裹着糖衣的毒药?
她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思绪,垂眸应道:“好的,顾先生。”
“嗯,”顾临深终于从剧本上抬起眼,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拍摄时间不会太长。结束后,你可以自由活动两小时。”
自由活动两小时!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云棠耳边炸响。她倏然抬头,撞进顾临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没有试探,没有警告,只有一片了然般的平静,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而我,给了你这个机会。”
他在纵容她?还是想看她如何在他的手掌心里挣扎,最终绝望?
巨大的诱惑与更深的不安交织在一起。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她可以选择放弃,继续做那个看似温顺的囚徒;或者,抓住这个机会,踏入他可能早已设好的陷阱。
“怎么?”顾临深微微挑眉,“不需要?”
云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尽可能平稳:“需要。谢谢顾先生。”
顾临深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剧本,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准备吧。”
下午的拍摄过程顺利得出奇。顾临深在镜头前光芒万丈,精准地完成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云棠作为助理,安静地待在角落,履行着本职工作,内心却如同沸水般翻涌。
拍摄结束,顾临深在保镖和经纪人的簇拥下走向专属座驾。他甚至在上车前,特意回头,隔着人群看了云棠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云棠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没有再多言一句,车队缓缓驶离。
喧嚣的摄影棚外,瞬间只剩下云棠一人,以及口袋里那枚滚烫的U盘。两个小时的“自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家连锁网咖的地址。一路上,她不断观察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但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网咖环境果然嘈杂,烟雾缭绕,各种游戏音效与人声混杂。云棠选择了一个最角落、背对摄像头的位置,开机,插入U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U盘里唯一的文件夹。
里面并非想象中的单一文件,而是分门别类,标注着日期和简略关键词。她随手点开一个最近的视频文件——
画面晃动,角度隐蔽,赫然是顾临深与某位颇具争议的资本大鳄在一家私人会所密谈的场景,内容涉及灰色地带的资源置换,言语间的暗示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她又点开一个加密的文档,破解后,里面是数份经过处理的医疗记录复印件,以及……大量角度刁钻、明显是偷拍的,顾临深与不同男女亲密接触的照片,有些甚至堪称不堪入目。而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竟是……林珊年轻时的面孔,在不同的场景,穿着不同的衣服,但眼神无一例外带着痴迷与痛苦。
云棠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不仅仅是丑闻,这是能彻底摧毁顾临深演艺生涯、甚至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铁证!是谁收集了这些?顾临深自己?还是……林珊?他将这些东西锁在抽屉里,是出于何种心理?自我威胁?还是作为一种扭曲的纪念?
就在她心神剧震,准备继续查看时,手机猝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顾临深。
他计算好了时间?他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
云棠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又看向电脑屏幕上那些足以颠覆一切的证据,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座燃烧的独木桥上,前后皆是深渊。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看够了么?”
电话那头,顾临深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低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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