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悄然滑入初冬,第一场细雪零星飘落时,韩府清晖院内的气氛也紧绷到了极点。墨兰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林噙霜(孺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夜里也只是在外间榻上合衣而卧,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韩络也告了假,虽不便进入产房,但每日下衙后必先到清晖院外询问情况,眉宇间难掩焦虑与期待。作为嫡次子,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意义自然不同。
这日午后,墨兰正由林噙霜扶着在屋内缓缓走动,忽觉腹中一阵紧似一阵地抽痛起来,裙摆下也见了些许红。
“怕是要发动了!”林噙霜经验老到,立刻沉声吩咐,“快!扶墨兰进产房!去唤稳婆和医女!通知老爷和太夫人!”
清晖院瞬间忙碌起来,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们按部就班,热水、布巾、参汤迅速备齐,稳婆和医女疾步而入。整个院落气氛紧张却秩序井然。
产房内,墨兰的痛呼声起初还压抑着,渐渐便难以抑制。林噙霜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不停用温热的帕子为她擦拭额角的冷汗,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坚定:“墨兰,别怕,阿娘在!跟着稳婆的节奏用力,保存体力……” 她看着女儿痛苦的模样,心疼得如同刀绞,那些在盛家后宅挣扎求存的记忆翻涌上来,更让她下定决心,绝不能让女儿受自己当年那份孤苦!如今她已是敕命孺人,虽比不得正头夫人,却也有了底气站在这里,为女儿撑腰。
韩太夫人也亲自坐镇到了清晖院的正堂,虽未进产房,但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手中佛珠捻得飞快。韩络在院中来回踱步,每一次听到墨兰的痛呼,眉头便紧锁一分。韩大相公虽未亲至,但也派了心腹长随在院外等候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午后到黄昏,再到夜幕降临。产房内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疲惫。墨兰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快被抽干,意识也有些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体内青莲本源带来的那股温和能量悄然流转,虽不能减轻剧痛,却奇异地让她精神一振,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同时,林噙霜俯身在她耳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兰儿!撑住!想想阿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想想你哥哥的前程!想想你在韩府的地位!这个孩子,必须平安生下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
这话如同强心剂,瞬间激发了墨兰骨子里那份不肯服输的韧劲。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遵从着稳婆的指引……
终于,在夜深人静之时,一声响亮而健康的婴啼,如同破开阴霾的曙光,响彻了整个清晖院!
“生了!生了!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稳婆欢喜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院内外所有提着一口气的人,瞬间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好!好!赏!统统有赏!”韩络大喜过望,连声吩咐,忍不住向前几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产房门口。这是他作为嫡次子的第一个儿子,虽非家族长孙,却是他这一房的嫡长子,如何不喜?
韩太夫人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连念佛:“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次房添丁,也是大喜!”
产房内,林噙霜看着被收拾干净、包裹在锦绣襁褓中、哭声洪亮的男婴,再看看床上虽疲惫不堪、却嘴角带笑的墨兰,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外孙,送到墨兰枕边,哽咽道:“兰儿,你看,是个哥儿,多健壮!像你!”
墨兰侧头,看着那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成就感。她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手,感受到那真实的温热,觉得之前所有的辛苦与挣扎,都值得了。
很快,收拾妥当的产房允许男主人进入。韩络快步走进来,先看了看墨兰,眼中满是感激与疼惜:“夫人,辛苦你了。” 然后才迫不及待地看向她身旁的婴孩,那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的模样,让墨兰心中更是熨帖。
“快,抱去给父亲母亲看看。”墨兰轻声道。
乳母将孩子抱到正堂,韩大相公和韩太夫人看着健壮的孙儿,皆是喜不自胜。韩太夫人亲自接过,仔细端详:“眉眼像络儿,这嘴巴倒有几分像墨兰,是个俊俏的孩子!”虽非承重长孙,但嫡次子得了男丁,家族枝繁叶茂,总是好事。
这一夜,韩府灯火通明,充满了弄璋之喜的欢愉。消息很快传开,盛家、交好的人家都陆续收到了喜讯。
盛纮听闻墨兰产子,又是韩府嫡出孙儿,老怀安慰。长枫更是为妹妹高兴。就连澄园那边的明兰,也吩咐人备了份不失礼数的贺仪送去。
清晖院内,墨兰疲惫却满足地睡着了。林噙霜(孺人)守在一旁,看着女儿和外孙,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这个孩子的降生,不仅巩固了墨兰在韩府的地位,更为她林噙霜、为整个林栖阁一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荣耀。她深知此子虽是次房所出,未来承袭韩家核心政治资源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好生教养,凭借韩家清流声望、其父其舅的人脉,以及她们母女的筹谋,前程依旧可期。
窗外,细雪不知何时已停,一轮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映照着这一室的温馨与新生。韩府嫡次子房的长孙,在这初雪之夜降临,他的未来,注定将承载着生母与外婆的深切期望与细致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