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蒙蒙亮，河滩上那几具尸首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头发毛。
确实是柳树屯的人，比他们早动身三、四天。个个脸色青黑，眼珠子瞪得老大，是死前见了极恐怖东西。
最瘆人的是，他们露出来的皮肤上，零星贴着几枚带着绿锈铜钱，像是自己长上去的一样。
“跟……跟汤老五捡的那铜片，一个味儿。”李老四捂着鼻子，退后好几步。
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刚压下去的恐惧又翻上来，比昨晚更凶。
“看见没，沾上就死，这玩意儿甩不脱了。”
“北边不能去了，再往前走，咱们都得变成这样。”
“回头，赶紧回头。”几个胆小的婆子带着哭腔喊，有人已开始慌里慌张地收拾那点可怜家当。
顾长渊和赵铁匠几个大声呵斥，都快压不住场面了。
木念没说话，她走到一具尸首旁边，蹲下仔细看。
龙湖的轮椅无声地跟在她侧后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防着有人惊慌失措冲撞过来。
“不是一样。”木念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嘈杂静了一瞬。
她指着尸首上的铜钱，出声：
“你们看，这锈色更深，几乎发黑。贴肉的边缘，皮肤是溃烂，是被硬烙上去。”
木念又拿出自己那个小皮囊，隔着布料捏了捏里面温度降下去不少的暗红晶体，出声：
“汤老五捡的那铜片，掉下来时没这么邪性，他是后来才疯的。”
她顿了顿，看向众人道：
“柳树屯的人死在这里，说明他们路过时，山坳里那铜人还没完全‘醒’。咱们碰上和害死他们的，恐怕不是同一个‘根子’。”
这话似块石头砸进水里。
“不止一个那鬼东西？”赵铁匠嗓门都劈了。
木念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的脸，出声：
“怕有什么用？回头？回头是能吃还是能喝？来时路上什么样，你们忘了？留下和回头，等着饿死和被别的流民抢？往前走，至少我知道那铜人怕什么。”
她晃了晃缠着布条的手道：
“这东西邪门，不是没法子治。我能伤它一次，就能找到法子彻底毁了它们。你们要是信我，就稳住。不信，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
没人动。
回头和留下是死路。
往前走，木念展现过她的本事。
顾长渊立刻站出来，出声：“我信木姑娘。”
赵铁匠和那妇人也赶紧附和。
越来越多的人慢慢镇定下来，眼巴巴看着木念。
木念心里清楚，光靠嘴说不行。她得拿出点实在的。
她让龙湖和顾长渊挑了几个胆大手脚麻利的汉子，跟着她去前面探路，特意绕开尸体所在河滩。其他人原地等待，由赵铁匠带着几个壮劳力戒备。
走出去约莫二里地，在一处乱石坡下，木念停住了。她弯腰从石缝里抠出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递给旁边的龙湖。
龙湖用手指捻了捻，眼神一凝道：“有锈味，很淡。”
“看来咱们方向没错。”木念站起身，望向北边连绵的荒山道，“那东西的根子，就在前面。”
它们在……移动？
这个猜测让她心头一沉。如果那铜疙瘩能满山跑，就更麻烦了。
探路回来，木念把情况简单说了，没提移动的猜测，只强调找到了踪迹。众人见她说得笃定，心里又安稳几分。
中午歇脚时，木念借口去找草药，独自走到一处背人的土坡后。
她意识沉入空间，再次尝试用灵泉水处理那粒晶体。这次，她舀了一小勺灵泉水，缓缓浇在晶体上。
滋……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晶体表面红光大盛，但立刻被清冽的泉水压制下去，冒出更多红烟，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
咔嚓一声，碎成几瓣，彻底没了光泽和热度。
成了。灵泉水能彻底毁掉这东西。
木念心头一喜，只是马上又皱起眉。毁掉这一粒就这么费劲，要是前面真有更多……
下午继续赶路，气氛沉闷了不少。却没人再说回头的话。
木念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一边留意着地面痕迹，一边在心里盘算。灵泉是底牌，不能轻易暴露。对付那铜疙瘩，看来离不开它。
黄昏时分，他们找到一条小溪，决定在岸边过夜。
刚安顿下来，负责去找水的两个半大孩子就连滚带爬跑回来，嘴唇哆嗦着指向小溪上游道：
“木、木姐姐……那……那水里……漂着……漂着铜钱。”
所有人头皮一炸。
木念抄起一根木棍就冲了过去，龙湖轮椅轧过碎石，紧跟其后。
跑到溪边，只见清澈溪水里，果然零星漂浮着几枚带着绿锈的铜钱，顺着水流晃晃悠悠往下走。
数量不多，但看得人心里直冒寒气。
木念用木棍捞起一枚，入手冰凉，锈迹斑斑，和柳树屯尸体上的一样。
她抬头望向溪水流来的方向，那片山谷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幽深。
“根子……”木念轻声说，眼神锐利得如开了刃，“就在那山里。”
这北上的路，真是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