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脚步声很轻，踩在雪上几乎没发出声音。林子渊靠着墙，眼睛半闭，手指搭在魂锁上，指尖能感觉到铜链正微微发烫。他没动，连呼吸都没变，嘴里继续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
张萌萌依旧闭着眼，手却悄悄挪到了剑柄上。她没睁眼，也没说话，只是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像是在提醒林子渊——有人来了。
林子渊嘴角一扯，故意打了个响亮的呼噜，身子往旁边歪了歪，脑袋差点磕到香案角上。他揉了揉脖子，嘟囔了一句“枕头太硬”，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庙门，鼾声更响了。
小白原本趴在他脚边睡得正香，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眼门口，又懒洋洋地合上，喉咙里咕噜一声，假装翻身，爪子却悄悄勾住了林子渊的裤脚。
庙门被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火堆晃了一下。一个裹着破旧棉袄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把柴刀，脸上沾着泥灰，看起来像个赶夜路的樵夫。他左右看了看，目光在林子渊和张萌萌身上扫过，脚步放得更轻，慢慢往里挪。
林子渊的鼾声忽然停了。那人脚步一顿，屏住呼吸。几息之后，鼾声又起，比刚才还响。那人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目标是墙角那堆干草。
就在他弯腰准备抓草的瞬间，林子渊猛地坐直，眼睛睁开，笑嘻嘻地冲他打招呼：“大哥，捡柴辛苦啊？”
那人动作僵住，手还悬在半空，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吵醒你了？我就是想借个地方避避风雪。”
张萌萌这时才缓缓睁开眼，手已经按在剑鞘上，语气平淡：“半夜进庙不敲门，还专挑我们睡觉的时候动手，你这避风雪的方式挺特别。”
那人脸色变了，往后退了一步，柴刀横在胸前：“你们是什么人？”
“问别人之前，先报自己名号。”林子渊慢悠悠站起来，魂锁拖在地上，哗啦作响，“尤其是腰上别着玄天剑宗令牌的人，装什么樵夫？”
那人瞳孔一缩，下意识捂住腰侧。小白趁机窜过去，一口叼住他腰带上的铜牌，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道白影。
“畜生！”那人怒喝，挥刀去追。林子渊却一步挡在他面前，笑容不变：“别急，牌儿跑不了，命可不一定。”
话音未落，庙内神像突然震动，残破的泥胎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血管一样蔓延开来，最后在胸口位置聚成一个完整的符印。空气骤然发冷，连火堆都暗了几分。
张萌萌站起身，剑已出鞘三分：“九幽符文……西漠的手笔。”
那人见状，不再掩饰，冷笑一声：“既然识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柴刀一转，刀锋泛起青光，竟是一把藏锋已久的法器。
林子渊没急着动手，反而退后半步，冲张萌萌眨眨眼：“圣女大人，这局我布的，收网该你来吧？”
张萌萌没理他，剑锋一抖，寒光如水泼洒而出，直取那人咽喉。那人举刀格挡，刀剑相撞，火花四溅。他修为不弱，招式狠辣，每一刀都带着杀意，但张萌萌剑势更快，角度更刁，三招之内便逼得他连连后退。
林子渊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嘴里还点评：“左肩下沉，重心偏右，第三步必露破绽——哎，萌萌，刺他肋下！”
张萌萌果然一剑斜撩，那人慌忙侧身，刀锋擦着衣角划过，留下一道口子。他脸色铁青，咬牙骂道：“成仙观的废物，只会躲在女人后面？”
林子渊耸耸肩：“谁说我在躲？我在指挥。”
那人怒极，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黑钉，直射林子渊面门。林子渊不闪不避，右手抬起，魂锁自动缠上手腕，黑气涌出，在身前凝成屏障，将黑钉尽数挡下。
“影魄，干活了。”林子渊低声道。
铜镜在怀里发烫，一股力量顺着手臂蔓延，林子渊眼神一凛，动作陡然加快。他一步跨出，竟后发先至，抢在张萌萌之前欺近那人身后，左手扣住其手腕，右手并指成剑，直点脊柱凸起。
那人惨叫一声，半边身子发麻，柴刀脱手。张萌萌剑锋一转，抵住他咽喉，冷冷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林子渊蹲下来，从小白嘴里拿过铜牌，翻来覆去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三更棺启’？这密令什么意思？”
张萌萌眉头微皱：“西漠的‘棺’字令，通常指向秘境开启或任务节点。”
林子渊把铜牌抛了抛，笑眯眯地凑到那人眼前：“看来你们家主子挺忙啊，半夜三更还要开棺材，是赶着投胎还是赶着埋人？”
那人瞪着他，眼中满是恨意：“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
“知道啊。”林子渊点头，“不就是剑宗里混进了西漠的探子嘛，还挺新鲜。”
张萌萌收剑入鞘，从袖中取出一根银绳，将那人捆了个结实：“带走，回剑宗审。”
林子渊摆手：“别急，这庙里的符文还没消呢，说不定还有戏。”
他走到神像前，伸手摸了摸那些暗红纹路，指尖刚触到，符文突然大亮，一股阴冷气息顺着手指窜上来，直冲脑门。林子渊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
“别碰！”张萌萌一把拉住他，“九幽之力会侵蚀神魂。”
林子渊甩了甩手，咧嘴一笑：“没事，我体内这位比我还不怕冷。”
铜镜微微震动，镜中传来低语：“符文为引，棺启为钥，西漠已在北境布下三处节点，此为其一。”
林子渊转头问：“意思是，咱们还得再找两个棺材铺？”
影魄没再回应，但魂锁温度渐高，像是在催促。
张萌萌扶着他站稳，语气严肃：“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上报剑宗。”
林子渊拍拍她肩膀：“别紧张，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比如我。”
张萌萌看了他一眼，没反驳，只是默默把银绳另一端系在自己腰带上，确保俘虏跑不掉。
小白蹲在一旁，嘴里还叼着铜牌，尾巴摇得欢快，仿佛刚才那场打斗只是饭后散步。
林子渊走过去揉它脑袋：“干得漂亮，回头给你加餐。”
小白呜呜两声，把铜牌吐到他手心，然后蹭了蹭他腿，一副“不用谢”的得意模样。
庙外风雪渐小，天边泛起鱼肚白。张萌萌收起玉简，低声说：“该走了。”
林子渊伸了个懒腰，拖着魂锁往外走，路过俘虏时，故意踢了踢他小腿：“走快点，别磨蹭，三更天的棺材可不等人。”
那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但眼神阴鸷，显然没打算善罢甘休。
张萌萌跟在后面，剑始终未离手。她看了眼林子渊的背影，轻声道：“下次设局，提前说一声。”
林子渊回头冲她笑：“这不是怕剧透影响演出效果嘛。”
小白蹦到两人中间，仰头嗷嗷叫，像是在催他们快点上路。
林子渊弯腰把它抱起来，边走边嘀咕：“你说这‘三更棺启’到底啥意思？总不能真是半夜开棺材板吧？”
张萌萌没回答，只是握紧了剑。
远处山路上，一行新的脚印正在雪地上延伸，尽头处，隐约可见一座冰谷入口，寒气缭绕，像一张无声张开的巨口。
林子渊把小白往上颠了颠，哼着小调往前走：“管他呢，反正棺材里躺的又不是我。”
张萌萌跟在他身侧，脚步轻缓，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
雪地上，魂索拖行的痕迹依旧歪斜，像一条不听话的蛇，蜿蜒向前，消失在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