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装老头的拐杖在地面顿了三下,展馆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孙浩那具自动旋转的钟楼模型在发光,齿轮咬合的声响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像无数只蚂蚁爬过鼓膜。
“别慌!”刘守义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展台时,正好照见老头空荡荡的左眼窝——那里的银色齿轮正在缓缓转动,齿缝里卡着半片星星形状的金属,“他的拐杖头是‘天璇’!”
话音未落,赵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手电筒的光晃过去,只见他被展馆角落里的老式吊扇缠住了衣角,扇叶上不知何时缠满了银色的丝线,那些丝线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织成星星徽章的图案。
“这玩意儿会动!”赵强挣扎着去扯丝线,却发现那些东西像有生命般钻进皮肤,他的手背瞬间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正好组成“天玑”两个字,“操!它在往我骨头里钻!”
“用这个!”林宛如突然撕下雨伞骨架上的金属片——那是她早上特意带的,说是“奶奶的老物件”,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她扑过去割断丝线的瞬间,吊扇突然反向转动,扇叶上的丝线全部绷直,在黑暗中拉出一张巨大的网,网眼形状和星轨修正器的凹槽一模一样。
“别碰网!”李明的声音从展台后方传来,他不知何时爬上了陈列柜,手里举着那本《时间简史》,书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黄,“这些丝线是记忆凝结成的,碰到就会被拉进时间缝隙!”
他的话音刚落,展馆西墙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手电筒的光扫过去,只见那里的展柜全部炸开,里面的老照片在空中悬浮,照片上的人影开始活动——1987届的学生们正举着星星徽章站在老中学门口,其中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对着镜头微笑,嘴角有枚和林宛如一模一样的梨涡。
“是我奶奶!”林宛如的声音发颤,她的笔记本突然自动翻开,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浮现出一行字:“天权藏于血脉,需以泪为引。”
“以泪为引?”刘守义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宛如突然捂住脸蹲下,肩膀剧烈地颤抖。她的眼泪滴落在地,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像水银般聚成小球,滚向那些悬浮的老照片。
最中间那张照片突然“滋啦”一声燃烧起来,灰烬中浮出枚银色徽章,背面刻着“天权”二字。徽章刚要飞向林宛如,却被中山装老头的拐杖拦住——拐杖头的天璇徽章突然射出红光,将天权徽章钉在了墙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头的独眼齿轮转得更快,“本想让你们自己取出徽章,省得我动手剥离记忆。”他突然抬手,展馆里的老式打字机全部启动,键盘敲击声汇成刺耳的噪音,“现在,尝尝被抽走记忆的滋味吧!”
刘守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无数陌生的画面冲进脑海:1987年的暴雨夜,七个学生举着徽章冲进钟楼;某个循环里的自己被镜像掐住喉咙;甚至还有赵强小时候在工地偷拿钢筋的画面——原来他爸当年的意外,是为了追回他偷藏的钢筋才失足坠落。
“啊——!”赵强抱着头惨叫,他手背上的天玑纹路突然变红,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拎起来,往吊扇的方向拖去,“别碰我爸的记忆!那是我的事!”
“记忆本就该共享。”老头冷笑,“不然你们以为‘守门人’为什么要五人一组?就是为了让彼此的记忆成为对方的锚点,可惜啊……”他的拐杖指向孙浩,“有人的记忆早就被动过手脚。”
孙浩的脸色瞬间惨白。他那具钟楼模型突然停止转动,齿轮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黏液,滴落在地凝成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正把林宛如的奶奶日记扔进火盆,而旁边站着个穿雨衣的人,帽檐下露出半张和李明一模一样的脸。
“我……我什么时候……”孙浩的眼神涣散,“我怎么会烧了宛如的日记?”
“因为你是被植入的记忆傀儡。”李明突然开口,他从陈列柜上跳下来,手里的《时间简史》封皮脱落,露出里面的金属内页,“就像这书一样,看似是你的选择,其实早被人写好了内容。”
“你什么意思?”刘守义抓住李明的胳膊,却发现他的皮肤异常冰冷,“你不是说你是校准者吗?”
“那是上一次循环的谎言。”李明扯下眼镜,他的左眼同样是枚齿轮,只是颜色比老头的更暗,“我是‘玉衡’,负责记录所有循环的错误。孙浩烧日记的事,是上一代守位者为了让林宛如相信谎言,强行植入他记忆里的。”
他突然将金属内页扔向空中,内页展开后变成巨大的星图,七个空位里已有天枢、摇光、天玑、天权四枚徽章在发光,剩下的天璇、玉衡、开阳三个位置仍是漆黑。
“现在,让游戏回到正轨。”李明的齿轮眼睛转得飞快,“老头,你霸占天璇太久了。”
中山装老头突然狂笑起来,拐杖在地面顿出深坑:“小崽子,你以为觉醒了就能翻盘?当年若不是我把你从时间缝隙里捞出来,你早就成了记忆碎片!”他突然抬手,拐杖头射出红光击中李明的胸口,“现在,把玉衡徽章交出来!”
李明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陈列柜上。他捂着胸口咳嗽,嘴角溢出银色的血,血滴在地上凝成枚徽章,背面刻着“玉衡”二字。
“休想。”李明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开阳,该你醒了。”
展馆东墙突然传来巨响,整面墙被从外面撞开,赵强的镜像从废墟里爬出来,手里举着枚染血的徽章,正是之前牺牲时碎裂的那半块。“第十七次循环的债,该清算了。”镜像的声音和赵强一模一样,他将徽章扔向赵强,两块碎片在空中合二为一,背面浮现出“开阳”二字。
“原来开阳藏在镜像里!”刘守义恍然大悟,他口袋里的天枢和摇光突然飞出,与其他四枚徽章组成完整的北斗七星,只剩下天璇还在老头手里。
老头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突然将拐杖插进地面,展馆的地砖开始翻涌,露出底下的金属网格,网格里嵌着无数枚星星徽章,每枚都在微微发光,像片银色的星海。
“你们以为这是校史馆?”老头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独眼齿轮飞出来悬在空中,“这里是历代守门人的‘记忆坟场’!每枚徽章里都锁着一个被吞噬的灵魂!”
他突然狂笑:“现在,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无数枚徽章同时亮起,网格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刘守义他们——那些手的主人,有上一代的守门人,有各次循环里的镜像,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校服的身影,面容与他们五人一般无二。
“快让七星归位!”李明用最后力气喊道,“只有完整的北斗才能镇压坟场!”
刘守义看向林宛如,她正举着天权徽章对抗那些手;孙浩和赵强背靠背站着,开阳和天玑的光芒在他们周身形成屏障;而自己的天枢与摇光,正绕着玉衡旋转,形成一道保护圈。
“还差天璇!”赵强的声音带着喘息,他手背上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那老东西把徽章融进齿轮里了!”
林宛如突然抬头,她的梨涡里蓄满泪水:“奶奶日记里说,天璇性烈,需以同类相斥。”她突然将天权徽章扔向空中,“守义,用你的摇光撞它!”
刘守义没有犹豫。他操控着摇光徽章冲向空中的独眼齿轮,两枚徽章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齿轮突然裂开,里面的天璇徽章飞出来,自动嵌入北斗七星的最后一个空位。
七枚徽章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网格里的手全部缩回,那些悬浮的老照片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星海之中。中山装老头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句不甘的嘶吼:“循环不会结束……永远不会……”
展馆的灯光重新亮起时,地面的金属网格已经消失,只剩下七枚徽章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李明靠在陈列柜上喘气,他胸口的伤口正在愈合,左眼的齿轮渐渐隐去,变回正常的瞳孔。
“结束了?”赵强摸了摸手背,天玑的纹路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只是这一段结束了。”林宛如收起天权徽章,她的笔记本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幅新的插画——七个小人站在星轨下,其中六个面向前方,只有摇光的位置背对着大家,望向远处的迷雾。
刘守义的目光落在那片迷雾上,隐约能看到迷雾里有座模糊的建筑,轮廓像极了他们现在的大学图书馆。
“接下来去哪?”孙浩捡起地上的钟楼模型,齿轮已经不再渗出黏液,“校史馆肯定不能待了,管理员快来了。”
李明突然指向展馆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胸牌上写着“校医院实习医生”。他对着他们笑了笑,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托盘,上面放着五支注射器,针尖闪着银光。
“有人让我来给你们做个‘常规体检’。”年轻人的笑容异常温和,“说是刚经历过‘记忆波动’,需要稳定一下神经。”
刘守义的目光落在年轻人的白大褂袖口,那里露出半枚星星徽章,颜色是诡异的暗金色。
七枚悬浮的徽章突然同时震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嗡鸣,像是在预警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