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茶楼那番直球告白被拒后,璇沐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变本加厉。
她似乎完全没把萧白俞那句“莫要再出现在我身边”放在心上,将“死缠烂打”四个字贯彻得淋漓尽致。
只要萧白俞因公务需要离开镇妖盟主殿,无论是去玄城山其他支脉巡查,还是到山下城镇处理些许纠纷,璇沐总能“恰好”得知消息,然后精准地出现在他的行程路线上。
有时候,她会提前等在必经之路的凉亭里,装作偶遇,笑盈盈地问:“萧盟主,好巧,您也走这条路?不如一起?”
有时候,他刚出盟主大殿,就看见她倚在不远处的玉兰树下,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一见他出来,立刻眼睛一亮,小跑着跟上。
最初,萧白俞自然是严词拒绝,试图用盟主的威仪和冷淡的态度让她知难而退。
“璇沐姑娘,萧某有要事在身,不便同行。”
“此地非游玩之所,姑娘请回。”
“你我再同行,恐惹人非议,于姑娘清誉有损。”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
但璇沐总有办法。
他若不同意,她便眨着一双无辜又水润的大眼睛,声音软糯地撒娇:“萧盟主~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打扰你办事!我一个人待着好生无趣,你就当行行好?”
她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那模样,任是铁石心肠也难以狠心推开。
若撒娇不行,她便祭出第二招——偷跟。
明的不让去,她就暗中尾随。
以她的修为和隐匿技巧,加上【幽影月华裳】残存的效果,寻常弟子根本发现不了。
往往等萧白俞到了地方,处理完事情一回头,就能看见她从不远处的树后或墙角探出个头,冲他狡黠一笑,仿佛在说“看,我还是来了吧”。
萧白俞气得牙痒痒,几次想出手将她强行送回,但看着她那副“你能奈我何”的赖皮模样,又觉得跟一个小女子(至少表面上是)计较实在有失身份。
久而久之,两个月下来,萧白俞竟有些麻木了。
他从最初的严词拒绝,到后来的冷脸相对,再到最后的无奈默许……过程曲折,但结果就是,他似乎默认了身后会多这么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甚至开始习惯,在巡查完一处据点后,会下意识地回头,寻找那个蓝色的身影;在与人交谈的间隙,会分神留意她是不是又跑去好奇地研究什么新奇玩意,惹出小麻烦。
更让萧白俞心情复杂的是,璇沐时不时会送上一些她亲手制作的糕点。
有时是精致小巧的桂花糕,有时是酥脆可口的杏仁饼,用干净的细棉布包着,在他略显疲惫或忙碌间隙,递到他面前。
“喏,尝尝看,我新学的,应该没烤糊。”她语气随意,眼神里却藏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萧白俞起初是拒绝的。
“不必。”
“多谢,不饿。”
但璇沐总有办法让他收下,要么硬塞进他手里,要么直接放在他手边的石桌上,然后转身跑开。
一次两次,那些糕点原封不动地被放置到变质。
第三次,第四次……或许是那糕点散发出的、与外面买的不同香甜气息勾起了食欲,或许是不想再看到她失望(虽然她表面上装得满不在乎)的眼神,萧白俞在某次独自处理文书到深夜时,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块已经冷掉的荷花酥。
味道……竟意外的不错,清甜不腻,入口即化。
自那以后,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再收到糕点时,拒绝的次数越来越少。
有时甚至会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当面尝一口,然后在她亮起的眼神中,淡淡评价一句:
“尚可。”
关系,似乎在一种他单方面并不承认的“缠磨”中,悄然缓和,甚至生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连盟中的弟子们都开始私下议论,盟主身边那位蓝衣仙子,怕不是未来的盟主夫人?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暧昧的日常中,一道来自远方的传讯,打破了表面的平衡。
璇沐通过夭夭,收到了花月传来的消息——她和卓云,要成亲了!
邀请璇沐这个最好的姐妹前去参加婚礼,见证她的幸福。
璇沐由衷地为花月感到高兴,主线任务一,眼看就要圆满收官。
但这份喜悦过后,她看向窗外萧白俞处理公务的那座殿宇,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清晰的退意。
这两个月,她看似热情主动,死缠烂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未用尽全力。
她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尝试恋爱”的流程,顺其自然,带着一种游戏人间般的随意。
她努力了,送糕点,陪出行,各种暗示明示。
可萧白俞呢?
他始终保持着距离,那份温和下是难以融化的坚冰。
最多,只是从排斥变成了“习惯”,离她想要的“心动”,还差得远。
“夭夭,我好像……没那么大兴趣了。”
璇沐在心里说道,“谈恋爱嘛,世界上这种类型的男子多的是,温润如玉、修为高深的,又不是只有他萧白俞一个。实在不行,找个知情识趣的凡人,来段人妖恋也挺刺激。最不济,这个心愿就不做了呗,反正原主璇沐这个想谈恋爱的愿望,也没写进核心任务里,不影响评分。”
她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骨子里对感情一事,可以投入,但从不执着,尽了力,没结果,那便潇洒转身,绝不拖泥带水。
相比之下,花月的婚礼更重要,那是她此行的核心任务,是必须亲眼见证的圆满。
想到这里,璇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她铺开信纸,研墨,提笔,没有过多赘言,只寥寥几句:
萧盟主:
忽有故人喜事,需即刻前往,数月叨扰,望祈海涵。
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璇沐 留
她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没有署名。
趁着夜色,她悄然来到萧白俞日常处理事务的书房外,将信笺从门缝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她停留了数月的玄城山,以及山巅那座象征着人族修士权威的殿宇。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身化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幕,朝着花月和卓云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次日清晨,萧白俞像往常一样推开书房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封素笺。
他弯腰拾起,展开。
熟悉的、带着点娟秀又有些随性的字迹映入眼帘,内容简短得近乎冷漠。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那个缠了他两个月,赶都赶不走,像个小太阳一样强行闯入他生活,让他从厌烦到习惯的女子,就这么轻飘飘地留下一封信,走了?
萧白俞捏着信纸,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书房里依旧整洁,窗外依旧能听到弟子晨练的声音,一切如常。
但他却觉得,这间屋子,乃至整个玄城山,仿佛瞬间空荡、安静了许多。
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失落和烦躁,悄然涌上心头。
她……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