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未过,北方传来消息:天子使者已同袁氏三子接洽,但最终选择哪家仍未定夺。这显然是曹操与刘协联手施压——价高者得。
最终财力雄厚的袁尚胜出。曹操亲率百官远迎三十里,恭送御驾北迁邺城。面对既成事实,袁熙、袁谭无力阻拦。自袁尚迎奉天子那刻起,这位三弟便披上了黄袍护甲——讨伐袁尚等同谋逆!虽说袁绍、孙澎皆有弑君胆量,但袁家两兄弟却无此魄力。何况邺城与曹操辖地接壤,御驾自白马渡河北上,旬日可达。
手握天子这张王牌,袁尚顿时气焰大涨。他心知刘协绝非易与之辈,定会暗中生事。但初获册封大权时,这份快意实在难抑:逢纪领司徒,审配任太尉,辛评为大司农,连荀攸都推辞不得,被迫受任太常。这般草台班子,当真应了德不配位四字。
建安八年春,随着邺城小朝廷的闹剧开场,孙澎终获喘息之机。如今除非他主动挑衅,再无人敢犯江东之境。
孙澎可以专心推进内政建设,不必担心突发战事干扰。
凭借海运优势,孙澎联合江东士族共同开拓商路致富。如今海上贸易蓬勃发展,原柴桑船厂已拆分扩建,在扬、荆、交三州设立新船坞专为孙家打造船队。
繁荣的海贸催生内陆需求,货物经港口转运后,部分通过漕运分销内地。但受限于水运条件,更多地区需依赖陆路运输。为此孙澎决定以重修320官道为起点,培养专业筑路队伍,为大规模基建奠定基础。
这项巨额投资得到股东们全力支持——孙氏商行垄断高端造纸业,其独家发行的股票无法仿制。士族们或持股待分红利,或转手抛售从不愁买家。更何况孙澎承诺设卡收费,将路桥收益计入年度分红,确保投资回报。
建安八年,孙澎将修路列为头等要务,矿业开发则居其次。经勘探,丹阳郡马鞍山被选定为矿场要地。此处因项羽乌骓马鞍坠地、山形似鞍得名。借助后世铁矿分布图,孙澎发现江南惟此地铁矿储量可观。
执掌穿越优势的孙澎迅速派员勘测,在马鞍山发现数处超预期露天矿脉,储量远超后世文献记载。
丹阳太守吴景近来身体略有不适,孙澎特意派遣了一支医官团队前往诊治,所幸并无大碍,只需静心调养。
为让吴景安心养病,孙澎将开矿事务交付其子吴奋掌管,既为历练新人,也表明即便吴景日后病势加重,吴家仍受重用。此事对吴景的心境大有裨益——毕竟吴奋尚需父亲指点,而吴景的战略远见在江东集团堪称翘楚。
回溯当年,孙坚在世时吴景便执掌丹阳;孙坚阵亡后,刚结束守孝的孙策起兵,吴景竟押上身家性命赌这位年轻外甥能席卷江东。如此魄力,足见其非凡。
筑路、采矿、垦荒。整个建安八年,孙澎治下尽是一片繁忙景象。虽无战事,却比战时更显紧迫。
商贸兴盛亦带来匪患丛生,孙澎不得不强化治安整顿。不过 ** 亦有益处——可令军队保持临战状态。
今年,狼牙营被化整为零分驻各县,此举显着提升了各地守备力量。哪怕仅五十名狼牙战士驻防,亦能使全县军力脱胎换骨,恰似抗战时期指导员入村后民兵战力的飞跃。
这些精锐如同火种撒向四方,静待燎原之势。随着首批战士分散驻防,吕蒙已着手招募二期新兵。
狼牙营二期募兵令甫出,应募者便趋之若鹜。该营最初三千士卒本是孙暠留下的乌程守军,待吕蒙接掌防务后,遂以此为基础严训精兵。
此后训练标准节节攀升,淘汰者众而补入者更甚,终将规模扩至五千。唯因军费所限,方暂停招新。
去年狼牙营在黎阳大败曹军,逼得对方只能放火焚林,仓皇逃命。
孙澎麾下的狼牙营威名远扬,无人不知。
### 建安八年,二月初一。
孙澎筹办的图书馆正式对外开放。
自打从南匈奴赎回蔡琰后,孙澎便化身无良雇主,日夜不休地压榨她的才华。
真要论起来,连耕地的驴都没她这么辛苦。
耗费一年光阴,蔡琰几乎倾尽所学,许多毁于洛阳大火的典籍,凭借她的过人记忆,得以重见天日。
不仅如此,去年孙澎扫荡徐州时,还从当地世家手中夺来不少藏书。
这年月的世家藏书,多半是代代相传的手抄本。
除了
但在孙澎看来,有些注解纯属牵强附会,甚至胡言乱语。
更离谱的是,某些世家故意在批注里玩文字游戏,就为了让人读不懂。更有甚者,将关键部分只作口传,不留文字,实在令人头疼。
好在去年曹操神助攻,给孙澎封了吴王。借着这层身份,他又招揽了一批文人,专门为这些抢来的书重新注解,顺便给图书馆的藏书加上句读。
至于标点符号,孙澎暂时没打算推广。他的根基仍在世家,若让普通人也能轻松读懂典籍,等于断了世家的垄断之权,势必引发众怒。
孙澎没想过把三国世界改造得尽善尽美。穿越至今,他的小目标不多,统共也就三四条——
第一,深耕农业,让百姓不再挨饿。
第二,开拓海运,力争开启大航海时代。
三、实现大汉十三州一统,确保有生之年不再发生内乱。
四、提升社会整体生产力,拓展对外贸易,开辟海外市场,将民众从内耗转向对外发展。
倘若千百年后黄种人遍布天下,孙澎便不枉此行。
开馆当日,孙澎虽未现身,吴县及周边百姓仍蜂拥而至,争相一睹这新奇事物。
司马兄弟并肩入馆。
举族迁居吴县的司马家未获孙澎召见,兄弟二人皆闲居在家。幸有山阳司马氏接济——刘勋之妻正出自此支,司马防一家方在吴郡立足。
踏入馆内,人声鼎沸如市集。
司马懿拦住一位世家子:为何如此喧嚷?
对方笑道:此间书籍皆可购买!记下书名便能找店员交易。
司马懿神色骤变。山阳司马氏子弟曾为求书来司马防家求学,因那些典籍唯河内司马氏独有。但此刻馆内景象令兄弟二人心惊,匆忙巡视后,司马朗方宽心——自家珍藏多未曾在此露面。
司马懿低头沉思,神色凝重。
仲达,你对这图书馆有何见解?司马朗问道。
司马懿淡淡道:孙澎确实厉害。
司马朗不解:此话怎讲?
司马懿解释:以馆藏之丰,读书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读完。即便只读其中五分之一,也足以称得上大儒了。
虽说没有我家的藏书,但若连这里的书都看不尽,又有何理由来我家族求学?
司马朗闻言,脸色骤变。
这不是朱公子吗?你也来买书?
怎的?书价如此实惠,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吴王不是说过,购书不限量吗?
话虽如此,你看那边抢购的人群,恨不能搬空整个图书馆。吴王恐怕也没料到大家这般狂热。
方才见陆家六公子出来,一次就买了二百余本,简直是在采购!
朱公子听闻,瞠目结舌。
他看了看手中寥寥几本书,顿觉吃了大亏。
多谢张兄提醒,我这就再去多买些!
张公子望着蜿蜒的人龙,心想这阵势比城南饮品店还要夸张,读书人的热情果然惊人。
他暗暗决定也要追加购书。
不远处,司马懿兄弟各抱着一叠书走出馆门。
在出口处,一个卖帆布袋的摊位前,有孩童招呼道:二位可要买书袋?
司马懿与司马朗相视一望,心中暗叹吴王的买卖竟如此环环相扣。
正此时,身后传来声响:二位司马兄怕是不知,这书包早已在吴县流行两年有余。如今图书馆的书卖得火热,自然连带着书包也水涨船高。
回身望去,原是方才在馆中结识的陈姓士族子弟。
司马懿拱手道:多谢陈兄指点。在下正要购置书包,不知可有推荐?
哈!问我就对了!陈公子拍着胸脯道,去年我买的那款大书包,特别耐磨!
特别耐磨?
特别耐磨!
在陈公子的指引下,司马懿买了个堪比行囊的大号书包。他将自己与兄长手中的书籍尽数装入,竟仍有富余。
这书包当真能装!
背负沉甸甸的书包,司马懿忽道:兄长,我隐约觉得,读书人的世道怕是要变了。
此话怎讲?司马朗不解。
吴王避而不见,其中缘由你我心知肚明,此事急不得。适才在馆中打探到,这图书馆现归太守府管辖。不如先去拜会朱太守,商议合作售书之事。
售书?司马朗大惊,我们有何书可卖?
自然是家中藏书。
糊涂!司马朗急得跺脚,那可都是祖传的先秦典籍!
司马懿摇头轻叹:照此情形,那些所谓的珍本很快便不值钱了。或许史书尚能留存价值,但其余典籍——天下道理本同末异,多读读这图书馆的书,自能融会贯通。
此事必须禀明父亲!司马朗正色道,那些藏书可是父亲的心头肉,岂能儿戏?
司马懿沉吟片刻,终是无奈:罢了,就当我没提过。父亲那脾气,若知道我要卖书,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司马朗:明知会挨揍还敢那么放肆?
司马懿长叹一声:大哥,这或许是向孙澎表忠心的最佳时机。就算我们不出手,也自有人抢着去做。要献书,就必须先行一步,做那第一人,替孙澎打开他所期盼的局面。
司马朗沉吟道:为了赢得孙澎信任,值得冒如此风险吗?
司马懿回望图书馆方向,问道:可知我踏入馆内时,最先想到的是谁?
司马朗:何人?
司马懿仰首望天,十指紧扣书包背带。
我想起了始皇!
当年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虽世人皆骂暴秦,但在我心中,始皇留下的这些根基,远胜后世汉室诸帝。
我在孙澎身上,分明看见了始皇的气魄。若这图书馆能成,天下读书人何止增长百倍千倍?
到那时,世间将是何等光景?能亲历这般新纪元的开启,你可知道我有多激动?
司马朗环顾四周,路上行人匆匆。在汉家天下公然称颂始皇,竟无一人出声呵斥。
这大汉的人心,终究是散了。
***
司马懿回府后,绝口未向父亲提及卖书之事。
他心知肚明,即便自己不说,兄长也会将意思传达给父亲。兄弟十数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否则他又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司马防房内的灯烛亮至子夜,其间数次传出厉声呵斥。
张春华贴着门缝,悄悄观望远处战况。
就这般躲着,把麻烦事全推给你兄长?
司马懿啜饮着仆人排队半天才买到的奶茶,惬意地眯起眼睛:兄长替弟弟分忧解难,这不是天经地义嘛?
张春华横了丈夫一眼:妇人不懂得你们男人的谋算。你素来足智多谋,这回想必也不会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