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解剖俱乐部
周子安被关进看守所的第三天，林远站在法医中心的档案室里，面前摊开着五本案卷。陈璐刚刚完成了对过去三年内类似案件的筛查，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五起未破的女性分尸案，陈璐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全部发生在乐昌县及周边地区，死者年龄都在25到35岁之间，尸体被专业手法肢解，且都曾与乐昌县医院有过交集。
林远翻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周子安来乐昌县多久了？
正好三年。陈璐的声音有些发抖，时间线完全吻合。
林远拿起其中一份档案——两年前的一起案子，死者是一名小学教师，尸体在郊外水渠被发现，同样被整齐地分割成六部分。案卷中有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笑得温婉可人。
她叫什么名字？
刘梦，28岁，曾在乐昌县医院做过阑尾炎手术。陈璐调出电子记录，主刀医生是周子安。
林远立刻拨通了小王的电话：查一下另外四名死者与乐昌县医院的联系，特别是是否接受过周子安的治疗。
挂断电话，林远转向陈璐：邱月的尸体还有什么新发现吗？
有，而且很关键。陈璐带他进入解剖室，指着邱月躯干部分的照片，昨天复检时，我发现这里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切口，像是死后造成的。
照片显示，在邱月右侧肋骨下方，有一道约两厘米长的细线状切口，边缘整齐，几乎与皮肤纹理融为一体。
里面有什么？
陈璐戴上手套，小心地用镊子从证物袋中取出一个微型Sd卡：这个。藏得很深，差点错过。
电脑读取Sd卡后，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林远点击播放，画面晃动了几下，然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瓷砖墙面的房间——正是周子安公寓的浴室。
镜头转向浴缸，邱月赤身裸体地躺在里面，双眼紧闭但胸口还在起伏，显然处于麻醉状态。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进入画面，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手术刀。
美丽的躯体...画外音是周子安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话，...应该被永远保存。
接下来的画面让林远胃部一阵绞痛——周子安开始用手术刀在邱月身上，不是随意的切割，而是精确的、几乎带着仪式感的手术标记。邱月似乎有轻微的意识，眼皮和手指不时颤动，但无法反抗。
他在练习手术技巧？陈璐强忍着不适问道。
林远的声音冰冷，他在享受。
视频在周子安准备下第一刀时戛然而止。林远立刻通知技术科对视频进行元数据分析，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回到警局，小王已经查清了其他四名死者的情况——全部在死亡前半年内接受过周子安的手术治疗，其中两人还是医院同事。
还有更诡异的，小王调出一份保险记录，这五位死者生前都购买了人寿保险，受益人都是不同的空壳公司，但最终资金流向都指向同一个离岸账户。
周子安的？
不，账户持有人叫李文博，是乐昌县医院前任外科主任，现在在加拿大。
林远立刻调出李文博的资料——60岁，医学博士，在乐昌县医院工作了二十年，三年前突然辞职移民。照片上的他满头银发，面容慈祥，很难与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
查他和周子安的关系。
资料显示，李文博是周子安的导师，正是他将周子安从北京引进到乐昌县医院。两人合着过多篇论文，关系密切。
一个变态杀人导师带着学生？小王猜测道。
林远摇头：不一定。可能周子安是独自作案，只是用了导师的渠道洗钱。我们需要直接证据。
就在这时，技术科打来电话——视频元数据分析有了发现。文件属性显示，这个视频是某个大型视频文件的一部分，而且创建于一个名为解剖俱乐部的文件夹内。
解剖俱乐部林远重复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查一下这个关键词。
搜索结果令人震惊——国内外多个论坛上都曾出现过这个名字，通常与医学界内部的极端小团体有关。最接近的一条信息来自某暗网论坛，称这是一个医学艺术鉴赏团体，成员通过特定渠道分享。
周子安不是单独作案，林远感到一阵恶寒，他可能是一个变态网络的一部分。
审讯室里，周子安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眼神依然冷静得可怕。当林远播放那段视频时，他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
很美的作品，不是吗？他轻声说，皮肤的张力，肌肉的纹理...完美的画布。
你杀了多少人？林远直接问道。
周子安的眼睛微微睁大：警官，我只承认邱月这一起。其他的...证据呢？
我们会找到的。林远将五位死者的照片一字排开，认识她们吗？
周子安扫了一眼照片，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病人太多了，记不清。
她们都接受过你的手术，都在死后购买了高额保险，都被同样的手法分尸。林远逼近一步，这不是巧合。
证据。周子安重复道，声音如冰，法庭讲证据，不是推理。
审讯再次陷入僵局。林远调出周子安过去三天的监控录像，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微表情。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每当审讯进行到关键时刻，周子安都会无意识地瞥向单向玻璃的某个位置，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
他在等什么？林远自言自语，还是在看什么人？
他让技术员检查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确认玻璃另一侧只有值班警员，没有特殊访客。
另一个疑点来自医院药品记录。调查发现，过去三年失窃的麻醉药品不仅涉及周子安所在的外科，还包括妇产科和麻醉科。偷取这么多药品而不被发现，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做到。
医院内部有同伙，林远断定，可能不止一个。
晚上回到家，林远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林晓悄悄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
案子不顺利？男孩问道，声音里有着超越年龄的洞察力。
林远犹豫了一下，然后简单描述了案情。林晓安静地听完，突然说：我能帮忙。
怎么帮？
我的鼻子...记得吗？林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果凶器是手术刀，而且被周子安藏在家里，我能找到。
林远猛地坐直身体。林晓的超常嗅觉确实可能成为关键——常规搜查没能找到凶器，但如果手术刀还在周子安公寓的某个隐蔽角落...
第二天，在获得法官特别许可后，林远带着林晓再次搜查周子安的公寓。一进门，林晓就皱起鼻子，像猎犬一样开始四处嗅闻。
很多化学药品的味道...漂白剂，酒精...他轻声说，在公寓里缓慢移动，还有...血的味道，很淡，但到处都是。
他最终停在书房的一个书架前：这里最浓。
林远检查了书架，看起来毫无异常。但林晓坚持道：在后面...墙里面。
他们移开书架，发现墙面有一处几乎不可见的修补痕迹。撬开后，墙内藏着一个金属盒，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手术器械，包括三把不同型号的手术刀。
就是这些，林晓肯定地说，上面的气味...和尸体上的吻合。
林远小心地将证物交给法医团队。检测结果令人振奋——在最细长的那把手术刀的接缝处，检测到了邱月的dNA。
凶器找到了，陈璐宣布，铁证如山。
带着这一新证据，林远再次提审周子安。这次，当看到手术刀的照片时，他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裂痕。
谁告诉你们的？他嘶声问道，没人知道那个暗格...
解剖俱乐部朋友？林远试探道。
周子安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那不是俱乐部！是神圣的艺术协会！你们这些凡人永远不会理解！
他猛地站起来，双手砸在桌面上：我们追求的是永恒的美丽！通过解剖，我们保存了最完美的躯体，让她们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刻！
这番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审讯室一片寂静。林远抓住机会：我们？还有谁参与？李文博？
周子安突然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我要求律师。在律师到来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尽管审讯再次中断，但案件取得了重大进展。凶器的发现和周子安的部分供词，已经足够将他与至少六起谋杀案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解剖俱乐部这条线索指向了一个可能横跨多国的犯罪网络。
回到办公室，林远开始整理案件报告。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着六名死者的照片——她们都曾是被家人朋友深爱的鲜活生命，如今却成了某个变态艺术理想的牺牲品。
林队！小王突然冲进来，周子安的电脑解密成功了！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
文件夹名为收藏品，里面是数十个视频和照片文件，每个都以日期和缩写命名。林远点开第一个，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同样被麻醉后拍摄，同样被艺术性切割...
还有更多受害者，林远感到一阵眩晕，远不止我们知道的六个。
更令人不安的是，某些视频中出现了不止一双手。在一个标注为导师特别指导的视频中，一只苍老的、戴着名表的手进入了画面，指导周子安如何保留最完美的肌肉线条。
李文博...林远立刻认出了那块独特的手表——在医院的旧照片中，李文博一直戴着它。
案件范围突然扩大了。林远立即联系了国际刑警，请求协助追踪李文博的下落。同时，他组织专案组彻查乐昌县医院所有与两人关系密切的医护人员。
深夜，当林远终于回家时，发现小雨和林晓都还没睡。两个孩子坐在客厅地毯上，小雨正教林晓玩一种儿童卡牌游戏。
爸爸！小雨扑上来抱住他，林晓哥哥今天帮我赶走了噩梦！
噩梦？
我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坏医生...小雨的声音变小了，但林晓哥哥说他会保护我。
林远看向林晓，男孩的眼神异常坚定：我闻得到坏人。如果他们靠近，我会知道。
这句话本该让林远安心，却莫名让他心头一紧。林晓的能力确实能保护家人，但这种非人的天赋，会把他带向怎样的未来？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林远的思绪。是陈璐发来的信息：紧急情况，周子安在看守所自杀了。他用磨尖的牙刷柄割腕，伤势严重，正在抢救。
林远立刻回拨电话：怎么回事？看守所不是定期检查危险物品吗？
不清楚细节，陈璐的声音透着疲惫，但有个奇怪的细节——他割腕的手法非常精准，避开了主要动脉，更像是...表演。
他在争取转移机会，林远立刻明白了，通知医院加强戒备，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林远看着两个孩子担忧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爸爸得回局里一趟。林晓，照顾好妹妹。
放心，林晓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林远读不懂的情绪，不会有事的。
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林远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周子安的话：我们追求的是永恒的美丽... 这个到底有多少人？他们渗透到了什么程度？而此刻重伤的周子安，是真的想自杀，还是在向同伙传递某种信息？
医院的红色警示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林远知道，这起案件远未结束，而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已经在某个手术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