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险的邀约
雨晴站在谷德广场星巴克门口，第三次检查自己的着装。她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搭配浅蓝色开衫，既不过于正式也不显得随意。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妆容比直播时淡了许多。
要看起来得体，但不能太刻意。她对着手机屏幕最后确认了一下口红颜色，深吸一口气推开咖啡店的门。
下午三点的星巴克人不算多，雨晴的目光扫过每个座位，寻找可能的目标。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人独自坐着，面前放着两杯咖啡。他正低头看文件，侧脸线条分明，鼻梁高挺。
雨晴的心跳加速。会是吗？网络上的土豪观众现实中竟是这样一副精英模样？
她犹豫着走近，男人仿佛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站起身。
施雨晴？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一丝不确定。
是我。你是...深海？雨晴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景琛。他伸出手，深海只是随手取的Id。
雨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触感温暖干燥。近距离看，陆景琛约莫三十出头，眉眼间透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稳气质，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请坐。他示意对面的座位，我点了拿铁，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可以的，谢谢。雨晴小心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
陆景琛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微微一笑：不必拘谨，就当是网友见面。你在直播里自然多了。
那不一样，雨晴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镜头前我知道该怎么表现，现实中...
现实中更真实。陆景琛接上她的话，这也是我欣赏你的原因之一——即使在虚拟世界里，你也保持着一份真实感。
雨晴抬头看他，想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找出任何虚伪的痕迹，却只看到平静的欣赏。
为什么是我？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平台上主播那么多，为什么选择支持我？
陆景琛端起咖啡杯，沉吟片刻：三个月前，我偶然进入你的直播间。那天你正在唱《夜空中最亮的星》，唱到一半突然哽咽，因为有个观众骂你装纯卖乖
雨晴惊讶地睁大眼睛。她确实记得那天，那是她第一次在直播中情绪失控。
你没有回骂，也没有装可怜求礼物，只是平静地说每个人都有情绪，主播也是人，然后继续唱完了那首歌。陆景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一刻，我知道你与众不同。
雨晴感到脸颊发热，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慌乱。她没想到陆景琛会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自己最脆弱的时刻反而成了吸引他的原因。
你在坊城做什么工作？她转移话题。
家族企业，房地产相关。陆景琛的回答很简洁，偶尔看看直播放松心情。
雨晴点点头，不确定该不该追问更多。陆景琛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她不敢像对待普通观众那样随意。
你父亲是施建民？陆景琛突然问道。
雨晴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上周的《坊城日报》有个小型企业家联谊会的报道，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照片。陆景琛解释道，你们长得很像。
雨晴放松了些许：我爸是个老派的人，完全不能理解我做直播。
传统行业出身的人大多如此。陆景琛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但他应该为你骄傲，你在做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两人聊了近一小时，主要是关于直播行业和雨晴的职业规划。令雨晴意外的是，陆景琛对直播生态的了解远超普通观众，甚至能精准分析各平台的流量算法和盈利模式。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议。陆景琛看了眼手表，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雨晴，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名片很简洁，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公司或职位信息。雨晴小心地收好：谢谢你的咖啡，还有...一直以来的支持。
对了，陆景琛站起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李建伟这个人，你要小心。
雨晴心头一紧：你认识李经理？
不算认识，但知道一些事。陆景琛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手下的女主播，有不少被迫参加所谓的商务应酬。明天的酒会，能不去最好。
说完，他微微点头告别，转身离开。雨晴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家，雨晴立刻搜索了陆景琛这个名字。几条商业新闻跳出来，配图中那个站在政府领导身旁的年轻企业家，赫然是今天见过的男人。报道称他是坊城陆氏集团少掌门最年轻的市政协委员，家族企业涉足地产、酒店和金融。
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雨晴喃喃自语。陆景琛的身份远超她的想象，这让她更加困惑——他为何会对一个小主播如此关注？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电显示李经理，雨晴的胃部顿时揪紧。
雨晴啊，明天酒会的事别忘了。李建伟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晚上七点，蓝海大酒店VIp包厢。几个品牌方都很期待见到你。
李经理，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别找借口，李建伟冷声打断，这是公司安排的重要活动，关系到你的续约问题。对了，穿漂亮点，那几个老板可是冲着你来的。
电话挂断后，雨晴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李建伟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明天的酒会很可能是个陷阱。她想起陆景琛的警告，更加确信这一点。
但拒绝参加意味着彻底得罪李建伟，很可能会失去合约。以她现在的积蓄，失去这份收入连房租都成问题。
正当她陷入两难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明天家庭聚餐别忘了，你大伯一家都来。你爸特意嘱咐要你早点到。
雨晴长叹一口气。一边是危险的商务酒会，一边是可能爆发的家庭战争，明天注定是艰难的一天。
周六上午，雨晴早早起床准备。她选了一套保守的米色套装，化了个淡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经工作的姑娘。
父母家位于奎文区的一个老小区，三室一厅的房子承载了她全部的童年记忆。按响门铃时，雨晴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来了来了！母亲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门开了，李淑芬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晴晴回来啦，快进来，你大伯他们都到了。
雨晴勉强笑了笑，把准备好的水果礼盒递给母亲：妈，这是给你和爸的。
客厅里，父亲施建民正和大伯下象棋，看到她进来只是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大伯倒是热情地打招呼：雨晴越长越漂亮了！听说你现在工作不错？
还行...雨晴含糊地应着，在母亲身边坐下。
什么还行，施建民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棋盘，整天对着手机搔首弄姿，算什么工作？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雨晴感到血液涌上脸颊：爸，我说过很多次了，那是正规直播，我主要唱歌聊天...
正规？施建民冷笑一声，终于抬起头，你知道邻居们都怎么说吗？说老施家的闺女在网上卖笑！你知道我多难堪吗？
建民！李淑芬试图劝阻，少说两句，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让她说清楚，施建民把棋子重重拍在桌上，这种不正经的工作还要做多久？你王叔单位在招文员，下周一就去面试！
雨晴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我不会去的。我做主播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才艺赚钱。上个月我收入一万六，比很多坐办公室的都高！
钱钱钱！就知道钱！父亲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那种不稳定的工作能叫正经职业吗？等你老了怎么办？被平台封了怎么办？
那也比一辈子困在不喜欢的工作里强！雨晴也站了起来，声音发抖，你从来就不尊重我的选择，大学非要我报会计专业，现在又...
好了好了，大伯赶紧打圆场，建民你先消消气，雨晴还年轻，有冲劲是好事...
年轻？23岁了还这么不懂事！施建民指着雨晴的鼻子，我告诉你，要么下周去王叔那里面试，要么就别认我这个爹！
雨晴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好！既然我的工作让你这么丢脸，那我走就是了！
她转身冲向门口，母亲急忙追上来：晴晴，别这样...你爸他...
妈，我受够了。雨晴甩开母亲的手，胡乱抹了把眼泪，我晚上还有工作，先走了。
摔门而出的瞬间，她听到父亲在背后怒吼：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跑出小区，雨晴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后便蜷缩在后座无声哭泣。司机识趣地没有搭话，只是默默递了包纸巾。
回到公寓，雨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晚上七点的酒会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而她现在连最后的退路——家庭的支持也失去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景琛发来的消息：【考虑过我的建议了吗？酒会的事。】
雨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终于回复：【我别无选择，必须去。】
几乎是立刻，电话响了。陆景琛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雨晴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施雨晴，他的声音异常严肃，听我说，那个酒会很危险。李建伟安排你去见的品牌方，实际上是几个以潜规则小主播出名的暴发户。
雨晴的胃部一阵绞痛：但我没有选择...如果不去，李经理会终止我的合约...
合约重要还是安全重要？陆景琛的声音罕见地带上怒意，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小主播在这种酒会上被下药、被侵犯吗？
雨晴沉默了，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这样吧，陆景琛的语气缓和下来，如果你一定要去，我派人暗中保护你。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雨晴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为了坚持自己的选择与家人决裂。我不想看到有才华的人被这个肮脏的圈子毁掉。
挂断电话后，雨晴坐在床边发呆。窗外阳光正好，而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迷茫。父亲决绝的话语，李经理赤裸的威胁，以及陆景琛神秘的关怀，所有这些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打开衣柜，挑选晚上要穿的衣服。最终选了一条中规中矩的黑色连衣裙，既不过于暴露也不显得刻意保守。然后她将陆景琛的电话号码设为快捷拨号，又把防狼喷雾放进小手包。
我可以的，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只要坚持过今晚，明天会更好。
但内心深处，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真的会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