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土地账
午后,刘来福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的是村里土地流转的台账。窗外蝉鸣刺耳,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在账本上勾勾画画。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刘来福头也不抬。
村会计张学民佝偻着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文件:刘书记,这是上个月的土地补偿款发放表,您过目。
刘来福接过表格,扫了一眼:老张家那块地,补偿款按什么标准算的?
按...按最低标准,每亩两万八。张学民声音越来越小。
太低了。刘来福皱眉,改成三万二,账面好看点。
张学民愣住了:可是实际发给村民的只有两万...
你傻啊?刘来福不耐烦地打断他,账面上按三万二走,实际发两万,剩下的走其他账目。开发商那边谈的是五万一亩,中间的差价...他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张学民额头冒汗:这...这要是被人查出来...
怕什么?刘来福冷笑,镇里县里哪个不这样干?再说了,账是你做的,出了事第一个跑不了的是你。
张学民脸色煞白,不敢再说话。
刘来福缓和了语气:老张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年底村里那个小工程,交给你侄子做。
张学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刘书记关照。
傍晚时分,刘来福带着刘子明来到村东头的老张家。这是一栋破旧的砖瓦房,院子里堆满了废品。老张是个六十多岁的孤寡老人,靠捡废品为生。
老张啊,考虑得怎么样了?刘来福一进门就高声说道,开发商等着呢,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老张驼着背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刘书记,我这房子虽然破,可住了大半辈子...再说两万块钱,现在能买什么呀?
刘来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老张,你这是不给面子啊。村里修路、搞建设,大家都支持,就你拖后腿?
刘子明上前一步,一米八的个头像堵墙似的挡在老张面前:张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房子都快塌了,哪天砸死人,你赔得起吗?
老张的手开始发抖:我...我再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刘来福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签字吧,明天钱就到账。不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废品,最近消防查得严,你这些废品都是易燃物,万一着火了...
老张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颤抖着手在文件上签了名。
离开老张家,刘子明不解地问:叔,对这种老顽固,直接找人把他东西扔出去不就完了?何必费这口舌?
刘来福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你懂什么?现在上面查得严,能不动粗就不动粗。再说了,让他自愿签字,以后闹起来也好说话。
回到村委会,刘来福接到一个电话,是镇国土所的赵所长。
老刘啊,你报上来的那块地,规划有点问题啊。赵所长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说。
刘来福立刻会意:赵所长放心,您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儿子留学的手续,我朋友在省城都办妥了。
电话那头传来满意的笑声:老刘就是会办事。对了,下个月县里要下来检查土地流转情况,你提前准备一下。
挂断电话,刘来福对刘子明说:去把近三年的土地台账都拿来,该改的改,该补的补。县里要来检查了。
夜深了,村委会的灯还亮着。刘来福看着修改好的台账,满意地点点头。桌上的计算器显示着一个数字:372万。这是三年来他通过土地流转赚取的差价。
他拉开抽屉,里面堆满了各种存折和银行卡。刘来福拿起最新的一张,轻轻吻了一下:土能生金啊。
窗外,潍水村沉浸在黑暗中,只有偶尔的狗吠声打破寂静。村民们不知道,他们世代耕种的土地,正在一张张合同和台账中,悄悄流入了刘来福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