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竟然记得。”弘历有些震惊，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苏绿筠说过的这话。
“元寿说的话臣妾都记得。”苏绿筠环抱住他，语气愈发温柔起来：“臣妾还记得，元寿说思念她，也想时常祭拜她，可这份思念不能说出口，就连祭拜一二也不能。她死的时候名声不好听，更怕将来这个世界上再没人记得她。”
弘历闭上眼，想起在圆明园那么多个日夜，自己都在怀念早逝的额娘，幻想有朝一日她能抱抱自己、为自己唱首哄孩子的歌。
可这份爱，他注定永远都得不到了。
“皇上。”苏绿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弘历睁开眼温声应道：“怎么了？”
自己疼爱的爱妃松开手，跪到自己面前：“臣妾擅自做了个决定，若皇上要责罚，臣妾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更不会后悔，臣妾...只是想让您能安心。”
弘历眼神一暗，如薏刚刚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然后就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的筠儿不会也——
不、不会的。
筠儿不是那种人。
他心里头两个念头来回交战，折磨得他心烦不已。
就在这时，苏绿筠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只牵着他的手来到内室，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柜子前，打开挪开里头的物件，这才露出里头的暗格：“臣妾擅自命人偷偷做了这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臣妾觉得若额娘泉下有知，心里也会安慰的。”
弘历满眼都是泪水，小心翼翼的抚上那牌位，就像是孩子轻轻揪住额娘的衣角那样充满眷恋和怀念。
孩子天生就会爱着母亲，哪怕他一辈子都没有与她见过面，但那些梦中的身影一直都在陪伴着他，他也幻想过有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告诉自己他不是一个人。
“你...你刚刚喊她什么？”弘历收回手，不敢去看身边人纯澈的眼睛。
苏绿筠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柔情似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额娘。虽然以臣妾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这样称呼皇上的母亲的，但臣妾当元寿是夫君，她也自然是臣妾的额娘。”
“筠儿。”弘历感激地搂住她，他从来都没有一刻这样欢喜和感动，他的筠儿永远那样贴心善良、明事理：“你就这样唤她，替我好好尽一尽哀思。我不想她连这一点点隐秘的香火都享受不到。”
“元寿。”苏绿筠听着，心疼不已地抬起头看向默默流泪的弘历：“其实，臣妾觉得额娘也是能光明正大享受后人祭祀的。”
“马上就是八月中秋，元寿大可以借着孝顺太后娘娘的名义，追封所有死去的先帝嫔妃，这其中就可以有额娘啊。虽然名分上差了一点，但江山社稷是更重要的。况且太后娘娘那样温柔，又将皇上视作亲子，即便知道这事也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还会主动帮你的。”
弘历听着，心动不已，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额娘真的会吗？”
“真的呀。”苏绿筠声音愈发温柔：“当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先太后对这件事情下了定论，可世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一个柔弱的宫女能将王爷耍的团团转，就算她真有这样的心计，后来又怎么会死的那样凄惨呢？”
她轻抚弘历的脸，欣赏着这个男人难得一见的脆弱：“元寿只要对太后的孝道尽的世人皆知，所有人都会赞扬您的仁孝；太后若是帮您，世人也会赞扬太后的仁慈；额娘从此以后也不会孤苦无依、备受凄凉了。”
弘历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心中感动地无以复加。
苏绿筠虽然是从他回宫后才陪着自己的人，却懂得他心中的困苦和伤心，懂得那些毫不在意之下深深的思念，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说，她也明白。
“太后娘娘一直都挺喜欢臣妾的，臣妾也愿意为了元寿去劝太后娘娘。”她反手抱住弘历继续道。
“没事，我会去和皇额娘说的，我不会让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还要榨干你最后一滴价值，让皇额娘厌你的。”弘历闭上眼，像是搂住了一件稀世珍宝：“有你，我真的很开心。”
苏绿筠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牌位上。
她同情于李金桂的经历，也感激她能帮自己这一把。
往后，她与皇帝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有了这个秘密，自己不说在皇帝心里能有多么重的份量，但一定是最特别的，是旁人绝对无法代替的，是他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感动欢喜的。
这就是她的目的。
慈宁宫。
太后穷极无聊养了只叭儿狗，那小狗让福伽等人养的胖胖的，就连端皇贵太妃等人来都爱喂它，以至于它现在愈发圆润可爱，每天顶着一张委屈的小脸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更惹人怜爱。
弘历一进门就瞅见它窝在树荫下发呆，结果这小狗瞅见他，嘤嘤唧唧地一溜烟跑到了室内，看起来很害怕他。
“哈哈哈，这是见了生人了。”太后的笑声从室内传来，他有些心虚地进殿行礼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弘历来啦，坐吧。”太后笑眯眯地，让福伽将小狗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那小狗可怜兮兮地瞅了弘历一眼，将脑袋埋到了太后怀里：“这小坏蛋胆子小，见到生人就这样。”
“是儿子最近不常来给皇额娘请安，都是儿子的错。”弘历低头认错，心虚不已，他近来政务繁忙，又流连于后宫，上次来慈宁宫竟然都是十几天前了。
太后不在意地笑笑，温言安慰他：“你是皇帝，天下所有的大事都要你做主，额娘帮不上你什么，只要你安康额娘就高兴了。”
她越这么说，弘历心里就越不好受。
不仅是因为自己没有时常探望太后，还是因为太后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心里还怀念着生母，有着对两位母亲一样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