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守方人低喝一声,手腕一翻,数点寒星激射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打手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地翻滚——他们的眼睛已被银针刺中!
但这伙人显然比之前的追兵更凶悍亡命,见状非但不退,反而更加凶狠地扑来,刀棍齐下!
守方人将岫美往身后一推,身形如鬼魅般闪动,避开劈来的刀锋,手中长篙(他一直带着)如同毒龙出洞,精准地点、扫、戳、挑,瞬间又放倒了两人!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比,完全是杀人的技法!
岫美背靠着一座吊脚楼的木柱,心脏狂跳。她看到另一个打手试图从侧面偷袭守方人,几乎想也没想,手中一直紧握的银针下意识地疾射而出!
噗!细针精准地没入了那打手颈后的某个穴位!
那打手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神瞬间涣散,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用银针制敌!而且成功了!
守方人百忙之中瞥了她一眼,眼神微动。
那胖管事见手下瞬间被放倒大半,又惊又怒,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短铳!“妈的!找死!”他狞笑着瞄准了守方人!
岫美瞳孔骤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了火堆旁老婆婆被打翻的那个药罐,里面滚烫的、漆黑的药汁正流淌出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抓起地上一根燃烧的柴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投向那流淌的药汁!
轰!浸染了药汁的干燥地面和木材瞬间燃起一团炽烈的火焰,正好隔在了胖管事和守方人之间!灼热的气浪和浓烟逼得胖管事惊呼后退,那一枪也打歪了,铅弹不知飞向了何处。
守方人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身形一掠,如同苍鹰般扑向那胖管事!手中长篙的尖端精准地点在他的手腕上!
“啊!”胖管事惨叫着松开了短铳。
守方人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他如同小鸡般提了起来,冰冷的目光扫向剩下那几个吓得不敢动弹的打手:“都别动!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打手们投鼠忌器,僵在原地。
守方人扼着胖管事,对岫美快速道:“问问寨民,这些人平时的窝点在哪里?囤放烟土和粮食的地方在哪儿?”
岫美强压住心中的激荡,立刻用刚学的几句简单苗语,配合手势,向那个吓呆了的老婆婆和其他几个稍微清醒的苗民询问。
苗民们起初恐惧不敢言,但看到不可一世的胖管事被制服,眼中渐渐燃起仇恨的火焰。他们指着寨子后方那条通往罂粟田的小路,激动地比划着。
守方人立刻明白了。他拖着面如死灰的胖管事,对岫美道:“你跟紧我!我们去端了他们的老巢!”
他押着胖管事在前,岫美紧随其后,那些苗民犹豫了一下,最终有几个胆大的青壮年,拿起柴刀和锄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跟了上来。
沿着小路深入后山,果然在一片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几间简陋却防守严实的木屋和仓库!那里还有几个留守的打手,见状想反抗,却被愤怒的苗民和守方人迅雷不及掩耳地解决掉了。
打开仓库,里面堆积着不少粮食、盐巴,还有一箱箱已经熬制好的鸦片烟膏!
守方人让苗民们将粮食和盐巴分发给寨子里的百姓。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岫美震惊的事——他将那些鸦片烟膏连同仓库,浇上找到的火油,一把火点燃了!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苗民们激动、解恨又带着些许茫然的脸庞,也映照着守方人冰冷决绝的侧脸。
“这些东西,留着只会害更多人。”他对着熊熊大火,像是在对岫美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那胖管事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岫美站在火光前,看着那罪恶的源泉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看着那些被奴役的苗民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悲伤,有看到罪恶被惩戒的快意,更有一种沉重的、关于救赎与责任的思考。
她不仅仅是在逃亡。她正在亲眼目睹并亲身经历着这片土地因鸦片而承受的深重苦难。
守方人走到她身边,看着跳跃的火焰,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有时候,毁灭,亦是守护的一种。”
他的话语依旧冰冷,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岫美的心上。
火光噼啪作响,映亮前方更加崎岖黑暗的山路。她知道,这场漫长的逃亡和抗争,才刚刚开始。而她手中的银针,所能做的,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冲天的火光在苗寨后的山坳中燃烧,将罪恶的鸦片烟膏连同那禁锢了寨民身心的仓库一同吞噬。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映照着一张张麻木已久后被希望和仇恨重新点燃的苗民脸庞,也映照着高堂岫美眼中复杂翻腾的情绪。
毁灭,亦是守护。守方人冰冷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她看着那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毒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父亲所追求的“抗罂粟”,不仅仅是在实验室里研制解药,更是在这血与火的现实中,与这无处不在的毒瘤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斗争。
守方人没有耽搁。他迅速处理了现场——将那胖管事和几名被打晕的打手捆结实了塞进一间空屋,能否活命看他们造化。他让苗民们尽快分发粮食,并严厉告诫他们,火灭之后必须立刻离开寨子,分散逃入更深的大山躲避报复,绝不能再相信任何外来商贩。
“我们救不了所有人,只能给他们一个自救的机会。”离开寨子的路上,守方人对沉默的岫美说道,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岫美默然点头。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被火光映红的山谷,心中沉甸甸的。那些苗民未来的命运如何,她无从得知,但至少,她亲手参与斩断了套在他们脖颈上的一道枷锁。
两人连夜离开这是非之地,继续向西跋涉。经过苗寨一事,岫美感觉自己心境发生了变化。之前的逃亡更多是为了自身和弟弟的安危,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其中掺杂着恐惧、愤怒和一种被责任驱使的使命感。而此刻,一种更宏大、更悲悯却也更坚定的信念正在她心中生根——她要对抗的,是整个时代席卷而来的罂粟洪流,是无数个像那样苗寨一样正在被吞噬、被毁灭的家庭和生命。
她的眼神愈发沉静,手中的银针也仿佛有了更重的分量。
守方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之后的行程中,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授更多东西。不仅仅是银针制敌的技巧和野外生存的技能,还包括如何观察地形判断伏击点、如何利用常见药材配制简单的迷药或解毒剂、甚至如何从市井流言和官府邸报的碎片信息中拼凑出有用的情报。
“活下去,找到你弟弟,完善药方,只是第一步。”在一次休息时,守方人看着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忽然说道,“真正的难题在于,如何让这药方不被湮没,不被窃取,真正普惠于民。这需要力量,需要布局,需要……等待时机。”
这是他第一次谈及“以后”。岫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你们‘守方人’,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守护那些可能改变世道的……‘方’?”
守方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医方、药方、工方……乃至济世之方。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总有人,想将光明攥在自己手中,或者……彻底熄灭。我们存在,便是为此。”
他的话为这个神秘的组织勾勒出了一幅模糊却崇高的轮廓。岫美不禁想,父亲是否知晓他们的存在?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也与他们志同道合?
数日后,他们抵达了桂黔交界处一个混乱而喧嚣的边境小镇。这里汉苗杂处,马帮云集,赌坊、妓寨、烟馆林立,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烟草、汗臭和那股甜腻的鸦片烟混合的怪异味道。 law and order 在这里极其薄弱,更像是各方势力达成微妙平衡的法外之地。
按照守方人的说法,他们需要在这里补充一些无法在山中获取的必需品,更重要的是,需要尝试联系外界,获取关于高堂明辰的消息以及南下路线的更确切信息。
小镇的混乱给了他们最好的伪装。守方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两套更破旧、更符合当地流民气质的衣物换上,又用山中采集的草药汁液略微改变了岫美的肤色和面部细节,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营养不良、饱经风霜的普通民女。
两人分开行动,约定午时在镇外一座破败的土地庙汇合。守方人去打探消息和采购,岫美则负责在几家热闹的茶馆酒肆外围流动,留意有无关于沪海高堂家、大规模搜捕、或是南下船队的异常谈论。
岫美压低破旧的斗笠,混迹在嘈杂的人群中。小镇的喧嚣让她神经紧绷,那些明目张胆开设的烟馆里传出的呻吟笑闹声更让她心如刀割。她听到人们谈论着马帮的运费、土司的争斗、以及………最近鸦片价格的又一次下跌。
“妈的,烟土越来越不值钱了,听说沿海又到了几大船……”
“便宜还不好?老子就能多抽两口!”
“屁!听说是在清货!洋人大老板们好像闻到什么风声了,急着脱手呢!”
“啥风声?”
“谁知道呢……反正这世道,有今天没明天的,及时行乐吧……”
零碎的话语传入耳中,岫美心中一动。鸦片价格异常下跌?洋人急于脱手?这似乎暗示着某种不寻常的动向。她默默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