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将那把凝聚了自己心血的凡铁刀从淬火池中取出时,蒸腾的水汽在他脸颊上凝成细密的水珠,又被铁匠铺里灼热的空气迅速蒸干。刀身映出他沉静的眼眸,三天来的疲惫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这把刀用的是张记铁铺库房里最好的一块精铁,是张猛早年从一个路过的商队手里换来的,据说采自靠近妖兽山脉的铁矿,比寻常精铁多了几分天然的韧性。韩烨没有急着下锤,而是先将精铁在炉中反复煅烧了七次,每次都用冷水急速冷却,让铁中的杂质随着氧化层一同剥落。当精铁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银白色时,他才开始锻打——不是用蛮力,而是将《九转玄功》运转到极致,让每一丝力气都精准地透过锤头传递到铁砧上的坯料。
他的锤法与铺子里的其他铁匠截然不同。寻常铁匠追求的是“快”和“狠”,恨不得一锤下去就定形,而韩烨的锤子起落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时而如春雨敲窗般细密,时而如惊雷落地般沉猛。细密的锤击是为了让铁分子排列得更加紧密,沉猛的重击则是为了锻造出刀身的弧度与重心。整整三天,他几乎没合眼,累了就在炉边靠一会儿,饿了就啃几口张猛送来的干粮,所有的心神都系在这把刀上。
刀身成型后,最关键的步骤是开刃。韩烨没有用普通的磨石,而是取了一块器师巷买来的低阶灵铁碎片,蘸着清水,以近乎微雕的手法打磨刃口。他的指尖稳定得如同磐石,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确保每一次摩擦都恰到好处。当最后一缕寒光从刃口亮起时,整把刀仿佛有了生命,虽然没有灵气流转,却透着一股慑人的锋芒。
“这刀……怕是能劈断青石吧?”旁边烧火的老伙计看得直咂舌,他在铁器街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凡铁刀。
韩烨拿起刀,随手劈向墙角的一根硬木。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刀刃悄无声息地切入,直到刀柄抵住木头,才轻轻一旋,整根木头便裂成两半,切口光滑得像镜面。他满意地点点头,用布将刀仔细擦拭干净,收入一个简单的木鞘中。
第二天一早,韩烨揣着刀,径直走向铁器街最大的“聚宝当铺”。当铺的门面比张记铁铺气派得多,门口挂着两串铜钱穿成的幌子,柜台后的掌柜戴着老花镜,正慢条斯理地清点账目,见韩烨只是个年轻铁匠,眼皮都没抬一下:“当东西?先说好,凡铁器物不收,除非是前朝古物。”
“掌柜的看看这个。”韩烨将木鞘放在柜台上,轻轻抽出刀身。
寒光一闪,整个柜台仿佛都亮了几分。掌柜的老花镜“啪嗒”一声掉在鼻梁上,他猛地凑近,手指在刀身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从刀背摸到刃口,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刀刃,随即倒吸一口凉气:“这火候……这锤法……小伙子,你这刀是哪个老师傅打的?”
“晚辈自己打的。”
掌柜的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神从轻视变成了惊讶:“你可知这刀的价值?寻常凡铁刀能卖五十文就不错了,你这刀,光是这刃口的锋利度,就能比得上军中用的制式佩刀。而且你看这刀身的纹路,密得跟蜘蛛网似的,这叫‘百炼钢’的手法吧?现在能做出这手艺的,整个岚风城不超过五个。”
韩烨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掌柜的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这样,二两银子,我收了。你要是愿意,以后有这样的好东西,尽管来我这儿,价格保证公道。”
二两银子。韩烨心里微微一动。他知道这个价格远超普通凡铁刀,但他更清楚,这把刀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光是那三天不眠不休的精力,以及对火候、锤法的精准把控,就不是银子能衡量的。但他现在急需钱,买刻刀、融灵水、聚灵阵盘,每一样都离不开银子。
“成交。”他干脆地说。
掌柜的显然没料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板:“痛快!小伙子,我叫王财,以后就是朋友了。”他麻利地取出二两银子,又额外多给了二十文:“这是给你的茶钱,以后常来。”
韩烨接过银子,揣进怀里,转身离开了聚宝当铺。阳光透过铁器街的屋檐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握紧了怀里的银子,脚步轻快地走向器师巷——那里有他成为真正器师的第一步,有他在岚风城扎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