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布，将岚风城的喧嚣轻轻覆盖。张记铁铺的后院里，只有韩烨居住的那间小屋还亮着微光，昏黄的油灯透过窗纸，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忙碌的剪影。
韩烨已经遣散了前来帮忙的伙计，此刻正独自一人在小屋中央忙碌。他将白天从铁铺里精心挑选的工具一一摆开：一把沉甸甸的铁锤被擦拭得锃亮，锤头边缘还残留着常年锻打留下的细密纹路；几支不同规格的錾子并排放在木板上，尖端锋利如刀；最显眼的是一个用耐火黏土临时砌成的简易火炉，炉壁上被他用指尖蘸着清水画出几道粗浅的聚灵纹路——这是他根据《天工造物录》里的记载改良的法子，虽不及正经的聚灵阵盘精妙，却能勉强聚拢周围的灵气，提升炉火温度。
“呼……”韩烨深吸一口气，伸手从怀中取出那个用粗布包裹的物件。解开布层的瞬间，一块黑漆漆的矿石暴露在灯光下，表面坑洼不平，像是从哪个废弃矿坑里随手捡来的废料。这正是他前些天在器师巷散市“捡漏”得来的蕴灵矿，也是今晚炼制灵铁剑的核心材料。
他将矿石放在手心，缓缓运转起《聚灵诀》。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暖流从矿石内部传来，顺着他的指尖经脉轻轻涌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韩烨眼中闪过一丝笃定：“果然是蕴灵矿，而且内里的灵气比我预想的还要浓郁。”
《天工造物录》中有言：“蕴灵之矿，藏精于内，需以心火炼其表，以灵识导其里，方可得其真髓。”这句话他早已烂熟于心，但真正要实践时，心中仍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炼制真正的灵器，每一个步骤都不容有失。
韩烨将蕴灵矿放入火炉，又添了几块上好的精铁作为辅料。这些精铁是他用之前卖凡铁刀赚来的银子，在器师巷一家老字号矿石铺买来的，质地均匀，蕴含的灵气虽稀薄，却胜在稳定，最适合作为灵器的基底。
他拿起鼓风皮囊，开始用力鼓风。随着气流涌入，炉火渐渐旺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矿石和精铁，发出“噼啪”的轻响。小屋内的温度迅速升高，韩烨额头上很快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炉内的变化。
“差不多了。”当矿石表面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时，韩烨停下鼓风，双手快速结印，口中低声念诵着《聚灵诀》的心法口诀。随着口诀流转，他体内的灵气缓缓溢出，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探入火炉之中，包裹住那块蕴灵矿。
这是炼制灵器最关键的一步——灵气引导。普通铁匠只会用火候和锻打来改变金属的形态，而器师则需要用自身灵气去沟通、去引导矿石内部的灵气，让两者真正融合在一起。
韩烨能清晰地感觉到，蕴灵矿内部的灵气像是一群受惊的小鹿，在他的灵气包裹下四处冲撞，极不稳定。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将《聚灵诀》运转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灵气，试图将它们从矿石的束缚中剥离出来。
“嗡……”就在灵气即将被完全引导出来的瞬间，异变突生。蕴灵矿内部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排斥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抵抗他的引导，原本温顺的灵气瞬间变得狂暴起来，顺着他的灵气通道反噬而回。
“噗！”韩烨闷哼一声，猛地后退半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虎口处已经被震得发麻，刚才那一下冲击，竟让他体内的灵气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好强的排斥力……”韩烨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天工造物录》中并未记载蕴灵矿有如此强烈的反噬，难道是自己的方法出了问题？
他静下心来，重新回忆《天工造物录》中的每一个字，试图找到问题的症结。突然，一段关于“矿石年份”的记载映入脑海：“蕴灵之矿，百年成其形，千年蕴其灵，年份愈久，灵愈醇厚，其性亦愈烈，需以柔克刚，方可得之。”
“以柔克刚……”韩烨恍然大悟。他之前太过急于求成，想用强硬的手段剥离灵气，反而激发了蕴灵矿的抗性。这就像打铁时遇到过硬的材料，一味用蛮力只会让铁器崩裂，唯有刚柔并济，才能将其驯服。
他调整呼吸，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体内的灵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刚猛，而是变得柔和起来，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渗入蕴灵矿。同时，他运转起《九转玄功》，将一丝微弱的肉身之力融入灵气之中，形成一层坚韧的“保护膜”，既不会刺激到狂暴的灵气，又能稳稳地将它们包裹住。
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蕴灵矿内部的灵气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排斥力渐渐减弱，狂暴的气息也变得温顺起来。韩烨心中一喜，趁机加大引导力度，将那些精纯的灵气一点点从矿石中剥离出来，与精铁融化后的铁水融合在一起。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当最后一缕灵气被成功引导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韩烨看着炉内那团泛着淡淡银光的铁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铁水之中，蕴灵矿的灵气与精铁的灵气完美融合，散发出一种温润而又坚韧的气息，这正是炼制灵铁剑最理想的状态。
休息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韩烨恢复了些许力气。他知道，接下来的锻打环节同样至关重要，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他用特制的铁钳将那团铁水从炉中取出，放在早已准备好的铁砧上。铁水刚一接触到冰冷的铁砧，就发出“滋啦”的声响，表面迅速凝固，形成一块不规则的金属块。
韩烨拿起那把沉甸甸的铁锤，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转起《九转玄功》。这一次，他不仅将灵气融入手臂，更将肉身之力发挥到了极致。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稳定，仿佛与手中的铁锤融为了一体。
“铛！铛！铛！”清脆的锤击声在寂静的清晨响起，如同奏响了一曲独特的乐章。韩烨的手臂快速挥动，铁锤落下的位置、力度都恰到好处，每一次锤击都能将金属内部的杂质震出，同时让灵气在金属内部更加均匀地分布。
他的额头、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金属块上，瞬间蒸发成一团白雾。但他仿佛没有察觉，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金属块，感受着它在自己的锤击下一点点发生变化。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韩烨能清晰地“看”到金属内部的结构，能“听”到灵气流动的声音，仿佛手中的金属块有了生命一般。他知道，这是《天工造物录》中记载的“器感”，只有真正用心去感受、去沟通，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属块在他的锤击下渐渐有了剑的雏形。剑身越来越修长，剑尖越来越锋利，剑脊越来越厚实。韩烨的锤法也在不断变化，时而刚猛有力，将金属内部的纹路压实；时而轻柔巧妙，对剑身的细节进行打磨。
旁边的伙计被锤击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来看热闹，当看到韩烨那行云流水般的锤法和金属块的变化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在张记铁铺做了这么多年伙计，见过不少铁匠打铁，但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锤法，仿佛每一次锤击都蕴含着某种道韵。
“这……这还是打铁吗？”伙计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敬畏。
韩烨没有理会伙计的惊讶，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灵铁剑上。当最后一锤落下时，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仿佛在向主人宣告自己的诞生。
他放下铁锤，看着铁砧上那把初具雏形的灵铁剑，剑身光滑如镜，隐隐能映出他的脸庞，一股淡淡的灵气从剑身散发出来，萦绕不散。
“还差最后一步。”韩烨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刻灵文的环节，才是真正决定这把灵铁剑威力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