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星隅美术馆”的玻璃幕墙,苏暖站在展厅入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边缘。包里装着女儿念念昨晚画的小太阳,蜡笔涂得歪歪扭扭,却像团暖光,熨帖着她连日紧绷的神经。
展厅内早已人声鼎沸,香槟塔折射着水晶灯的光芒,衣香鬓影间,不少艺术圈的熟面孔正围着入口处的《初绽》驻足。那是她以暖糖为笔名发表的第一幅参展作品,画的是暗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花瓣上凝着的露珠里,藏着极小的婴儿轮廓——那是念念刚出生时,她在IcU外守了三天三夜,凭着记忆画下的念想。
“听说这位暖糖是业内新冒头的黑马,之前只在网上发过插画,这次居然能拿下星隅的独立展厅,背后怕是有人吧?”
“你看那幅《共生》,线条是挺利落,但主题太晦涩了,我看就是故弄玄虚。”
议论声若有若无地飘进耳朵,苏暖攥了攥手心,没去理会。三年前她从苏家净身出户,带着刚满周岁的念念住在出租屋,白天打三份工,晚上等女儿睡熟了才敢打开画板。暖糖这个笔名,是念念牙牙学语时喊的“妈咪糖”,她把所有的温柔和坚韧都揉进了画里,从没想过要靠谁,更没想过有一天能站在这里。
“苏小姐。”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是星隅美术馆的策展人林薇。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手里拿着平板,笑容温和,“展厅的动线都按您的要求调整好了,最后那间‘秘境厅’的灯光也再调试过,保证能呈现最佳效果。”
苏暖回头,感激地笑了笑:“麻烦林姐了,让你费心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林薇晃了晃手里的平板,语气里满是赞叹,“开展前三天的预约就满了,刚才还有几位画廊老板来问暖糖的签约意向,你这可是要火了。”
正说着,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不少人朝着入口处涌去。苏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厉母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定制旗袍,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手镯,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挂着惯有的高傲笑容,目光扫过展厅,像是在审视自己的领地。
苏暖的心猛地一沉。厉母是厉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之一,也是念念的奶奶。三年前她和厉琛离婚时,厉母以念念的抚养权相要挟,逼她签下净身出户的协议,还放言绝不会让她这个“破产弃妇”再出现在厉家人面前。今天她突然来这里,绝不会是为了看画展这么简单。
厉母显然也看到了苏暖,她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苏暖?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心思搞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怎么,打工养不起孩子了,想靠卖画博眼球?”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暖身上,有好奇,有同情,也有看好戏的。苏暖挺直脊背,迎上厉母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坚定:“厉夫人,这里是艺术展厅,不是您撒野的地方。我的画好不好,不是您说了算。”
“呵,牙尖嘴利的性子倒是没改。”厉母冷笑一声,视线落在旁边的《初绽》上,眼神轻蔑,“就这种水平的画,也好意思拿出来展览?我看你还是趁早收拾收拾,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林薇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厉夫人,暖糖老师的作品在网上很受欢迎,这次展览的预约情况也很好,您或许可以先看看再评价。”
“我看不必了。”厉母摆了摆手,语气傲慢,“一个连自己孩子都养不好的女人,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离念念远点。她是厉家的继承人,不是你用来攀附权贵的工具。”
提到念念,苏暖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念念是我的女儿,我想见她就见她,轮不到您来管!当初要不是您逼我,我也不会和念念分开这么久!”
“放肆!”厉母脸色一沉,抬手就要去推苏暖,“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谈念念?”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厉母的手腕。厉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色冷峻,眼神里满是寒意:“妈,这里是公共场合,您适可而止。”
厉母看到厉琛,脸色瞬间变了变,但还是强撑着气势:“阿琛,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帮你教训这个女人,她就是想借着画展炒作,好重新回到厉家!”
“够了。”厉琛松开厉母的手,语气冰冷,“苏暖现在是暖糖老师,她的画展和厉家没有任何关系。您如果是来捣乱的,就请离开。”
厉母没想到厉琛会维护苏暖,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敢在众人面前发作,只能恨恨地瞪了苏暖一眼,转身朝着展厅深处走去。走过《共生》时,她故意用手碰了碰画框,发出“哐当”一声响,引来周围一片抽气声。
苏暖看着厉母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凉。她知道,厉母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厉琛转过身,看向苏暖,眼神复杂:“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暖别过脸,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厉总要是来帮厉夫人撑腰的,就请回吧,我的展厅不欢迎你们。”
“我不是来撑腰的。”厉琛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是来看看……你的画展。”
苏暖愣了一下,没再说话,转身朝着“秘境厅”走去。厉琛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秘境厅”是整个展厅的最后一间,也是苏暖最看重的地方。这里只挂了一幅画——巨幅壁画《恶魔祖母》。画的主体是一个穿着华丽旗袍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手里却拿着一把滴血的剪刀,脚下踩着无数破碎的玩偶。背景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森林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哭泣,那是缩小版的念念。
厉琛站在画前,瞳孔骤然收缩。他一眼就认出,画里的女人正是厉母。画中的细节太过真实,女人旗袍上的花纹、手腕上的翡翠手镯,甚至是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算计,都和厉母一模一样。
“这画……”厉琛的声音有些发颤。
苏暖看着画,眼神里满是痛楚:“这是我根据念念的描述画的。她每次见到厉夫人,都会做噩梦,说奶奶手里有剪刀,会剪碎她的玩偶。我一开始以为是孩子的幻想,直到上次我偷偷去幼儿园看她,看到厉夫人把她的小熊玩偶扔在地上,用高跟鞋踩碎……”
说到这里,苏暖的声音哽咽了。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知道这幅画可能会得罪厉家,但我必须画出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厉夫人看似慈祥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恶毒的心。”
厉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起之前念念每次从厉母那里回来,都会变得沉默寡言,夜里还会惊醒哭泣。他一直以为是孩子不适应,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厉母在背后做了这些事。
“我会查清楚的。”厉琛的语气坚定,“不会再让念念受委屈。”
苏暖没有回应,她知道厉琛的话不可信。三年前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在厉母那边。
就在这时,展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林薇匆匆跑了进来,脸色焦急:“苏小姐,不好了,厉夫人在外面说您的画是诽谤,还说要报警抓您!”
苏暖心里一紧,刚想出去看看,就见厉母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厉母指着《恶魔祖母》,对着警察哭诉:“警察同志,你们看,这个女人故意画这种画来诋毁我,损坏我的名誉,你们一定要抓她!”
警察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苏暖,表情有些为难:“这位女士,艺术创作有一定的自由度,除非能证明这幅画确实是恶意诽谤,否则我们不能随意抓人。”
“怎么不能?”厉母激动地喊道,“她就是因为和我儿子离婚,怀恨在心,才故意画这幅画来报复我!你们看,画里的人明明就是我,这不是诽谤是什么?”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一时间,闪光灯此起彼伏。苏暖站在人群中,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仅画展要毁了,她还可能背上诽谤的罪名,以后再也见不到念念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厉夫人,您这话就不对了。暖糖老师的画,可不是凭空捏造的。”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精神矍铄,正是着名的艺术评论家张老。张老在艺术圈德高望重,他的话向来很有分量。
厉母看到张老,脸色瞬间变了:“张老,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看暖糖老师的画展的。”张老走到《恶魔祖母》前,仔细端详着,语气严肃,“这幅画虽然主题尖锐,但笔触细腻,情感真挚,显然是作者经过深思熟虑才创作出来的。而且,艺术来源于生活,暖糖老师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想必是有一定依据的。”
“您……您这是在偏袒她!”厉母气得浑身发抖。
“我只是就画论画。”张老淡淡地说,“厉夫人要是觉得这幅画是诽谤,可以拿出证据来反驳。如果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影响别人看展。”
厉母被张老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瞪着苏暖。警察见状,也觉得厉母是在无理取闹,劝了她几句,就离开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苏暖松了口气,对着张老道谢:“谢谢您,张老。”
“不用谢我。”张老笑着说,“你的画很有灵气,好好创作,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
送走张老后,厉琛走到苏暖身边,语气诚恳:“刚才的事,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妈会这么过分。”
苏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画展,远离厉家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画展的热度越来越高。《恶魔祖母》因为之前的风波,成了最受关注的作品,不少媒体都来报道,暖糖这个名字也一夜之间火了起来。网上关于《恶魔祖母》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有人称赞苏暖的勇气,也有人猜测画中人物的原型到底是谁。
厉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本想借着这次画展打压苏暖,没想到反而让她出了名。于是,她又生一计,决定在画展结束后的拍卖会上,拍下《恶魔祖母》,然后当众销毁,让苏暖颜面扫地。
拍卖会定在画展结束当天的晚上,地点就在星隅美术馆的宴会厅。消息一出来,立刻吸引了众多媒体和收藏家的关注。大家都想看看,这场围绕着《恶魔祖母》的风波,最终会走向何方。
拍卖会上,气氛异常紧张。《恶魔祖母》被放在最后拍卖,当它出现在展台上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恶魔祖母》,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万。”拍卖师的声音响起。
“六十万!”立刻有人举牌。
“七十万!”
“八十万!”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就突破了一百万。苏暖坐在台下,心里有些不安。她知道,厉母肯定会来捣乱。
果然,就在价格涨到一百五十万时,厉母举牌了:“两百万!”
全场一片哗然。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这幅画的市场价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厉母是在故意抬价。
“两百一十万!”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位收藏家。
厉母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地喊道:“三百万!”
收藏家犹豫了一下,放下了牌子。
拍卖师看了看全场,高声问道:“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还有人加价吗?”
就在这时,厉琛举牌了:“三百五十万!”
厉母猛地看向厉琛,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阿琛,你疯了?你居然帮着这个女人!”
厉琛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拍下这幅画。”
“四百万!”厉母咬牙喊道。
“四百五十万!”厉琛紧随其后。
全场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对母子在台上较劲。苏暖坐在台下,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厉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想帮她,还是另有目的。
“五百万!”厉母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厉琛沉默了一下,没有再举牌。
拍卖师高声喊道:“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成交!”
锤子落下,《恶魔祖母》最终被厉母拍下。厉母得意地看着苏暖,仿佛在说:你看,不管你怎么努力,最后还是斗不过我。
苏暖看着厉母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拍卖会结束后,厉母让人把《恶魔祖母》抬到自己面前,准备当众销毁。就在她拿起剪刀,想要划破画布时,突然“啪嗒”一声,画框的夹层掉出了一个东西。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散落着一叠账本,账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收支明细,上面还有不少可疑的转账记录。
厉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乱地想要把账本捡起来,却被旁边的警察拦住了。原来,苏暖早就料到厉母会有这一招,提前把厉母洗钱的证据藏在了画框夹层里,还匿名报了警。
“厉夫人,这些账本我们需要带回警局调查。”警察拿着账本,语气严肃。
厉母瘫倒在地,眼神呆滞。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毁掉苏暖,最后却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周围的掌声响起,苏暖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和念念再也不用受厉家的欺负了。
画展结束后,苏暖的名气越来越大,不少出版社都来找她合作。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还把念念接到了身边,母女俩终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厉琛站在工作室窗外,看着苏暖和念念开心的笑容,心里满是悔恨。他知道,自己错过了太多,现在再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苏暖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拉上了窗帘。过去的已经过去,她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