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厉家庄园的琉璃瓦上。庄园深处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鎏金般的暖光，映得满桌珍馐都泛着诱人的光泽，可空气里弥漫的却不是酒香菜香，而是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淡淡腥甜的药味。
厉母穿着一身绛红色旗袍，领口缀着三颗圆润的南海珍珠，衬得她本就保养得宜的脸色愈发红润。她端着高脚杯，笑容温婉地穿梭在宾客之间，举手投足间尽是豪门主母的优雅得体。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亢奋——像是久旱的土地，正拼命汲取着某种养分。
“张太太，尝尝这个，可是我托人好不容易弄到的好东西。”厉母走到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身边，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倒出两粒通体莹白、指甲盖大小的胶囊，递了过去。
张太太接过胶囊，放在鼻尖轻嗅了嗅，疑惑地挑眉：“厉夫人，这是什么？看着倒像保健品，可闻着……怎么有点特别？”
周围几位宾客也围了过来，目光都落在那两粒胶囊上。这些人非富即贵，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名贵补品没见过，可厉母这般郑重其事拿出来的东西，倒是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厉母笑得愈发神秘，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延寿丹’，你们别看它不起眼，效果却是顶好的。我吃了半个月，你瞧我这精神头，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她说着，故意挺了挺腰板，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这东西原料金贵，寻常人根本拿不到，今天特意请各位来，就是想让大家也沾沾福气。”
“延寿丹？”有人惊呼出声，“难道是传说中用……”
“嘘——”厉母连忙打断他的话，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天机不可泄露。”她拍了拍张太太的手，“张太太，你先试试，吞下去，过会儿就知道好处了。”
张太太半信半疑地将胶囊放进嘴里，温水送服的瞬间，她似乎尝到一丝极淡的腥气，刚想皱眉，却见厉母正紧紧盯着她，那眼神里的期待太过炽热，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很快，宴会厅里的宾客们都分到了胶囊，大家或好奇或忐忑地吞了下去。厉母站在一旁，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鸷——这些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同谋”。只要他们吃了这胶囊，就和她绑在了一条船上，往后就算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人也只会帮她遮掩，而不是揭发。
她想起半个月前，那个江湖郎中把这一盒子胶囊送到她手上时说的话：“夫人，这可是用足月新生儿的胎盘炼制的，每一粒都凝聚着‘生气’，长期服用，不仅能延缓衰老，还能增寿十年。只是这原料难得，且用且珍惜啊。”
当时她拿着胶囊，心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满心的狂喜。她已经快六十岁了，看着厉墨琛越来越出色，看着厉家的产业越来越大，她怎么甘心就这样老去，怎么甘心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为了长寿，为了永远掌控厉家，别说是用别人的胎盘，就算是付出更大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尤其是想到厉墨琛的女儿厉念希——那个早产的小丫头，郎中说早产儿的胎盘蕴含的“生气”更纯粹，效果也更好。那天她拿到厉念希的胎盘时，甚至没有一丝愧疚，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厉夫人，你这东西还真有点效果，我怎么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刚服下胶囊没多久的王总突然开口，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好像浑身都有劲了！”
“我也有这感觉！”旁边的李太太附和道，“刚才还觉得有点累，现在精神头足得很！”
听着众人的夸赞，厉母笑得合不拢嘴，刚想再说些什么，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不许动！警察！”
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宴会厅的奢靡氛围，几十名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人群中扫过，瞬间将暖黄的宴会厅照得一片惨白。
宾客们顿时慌了神，有人想躲，有人想质问，场面一片混乱。厉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高脚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裂的玻璃碴混着红酒溅了她一裙摆，可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死死盯着带头走进来的警察——那是负责胎盘失踪案的赵队长。
“厉夫人，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涉嫌非法获取、使用人体组织，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赵队长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桌上的白瓷小瓶，“另外，桌上这些胶囊，我们需要带回化验。”
“你们凭什么抓我？”厉母强作镇定，挺直了腰板，试图拿出豪门主母的威严，“我只是请朋友来家里吃饭，你们这样闯入私人住宅，是违法的！”
“违法？”赵队长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搜查令，“厉夫人，这是搜查令。至于我们为什么来，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朝身后的警员示意了一下，“把桌上的胶囊全部查封，带回实验室检测。”
警员们立刻上前，将桌上的白瓷小瓶一个个收好。厉母看着那些胶囊被拿走，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一旦这些胶囊被检测出什么，她就彻底完了。
“厉夫人，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赵队长走到厉母面前，语气严肃，“我们在林薇薇提供的线索里，找到了那个炼制胶囊的郎中，他已经全部招供了。”
“不……不可能！”厉母的声音发颤，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不会招供的，我给了他那么多钱……”
“钱？”赵队长嗤笑，“在证据面前，钱根本没用。”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厉母，“郎中说，你不仅让他炼制普通胎盘胶囊，还特意给他提供了一份‘特殊原料’，让他单独炼制。厉夫人，那份‘特殊原料’，是不是来自三年前早产的厉念希？”
“不是！你们别胡说！”厉母猛地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快步走到赵队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赵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看向厉母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厌恶和冰冷。
“厉夫人，刚刚实验室传来消息，”赵队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我们从你刚才给宾客服用的胶囊里，检测出了厉念希的dNA。”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在宴会厅里炸开。刚才还在夸赞胶囊效果好的宾客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有人甚至当场干呕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厉夫人，你竟然用……用孩子的胎盘做这种东西！”张太太捂着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你太恶毒了！”
“我们竟然吃了这种东西……呕……”王总弯着腰，干呕不止，脸上写满了悔恨和恶心。
众人的指责声像潮水一样涌向厉母，她站在原地，浑身发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苍白和绝望。她知道，她彻底完了。不仅自己身败名裂，就连厉家，也要因为她而蒙羞。
赵队长上前一步，拿出手铐：“厉夫人，跟我们走吧。”
厉母看着逼近的手铐，突然疯了一样往后退。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一个白瓷小瓶——那是她特意留着的，里面装着最后几粒用厉念希胎盘炼制的胶囊。她猛地冲过去，抓起小瓶，拧开瓶盖，将里面的胶囊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用力咽了下去！
“厉夫人！”赵队长惊呼，连忙上前想阻止，可已经晚了。
厉母咽下胶囊，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看着赵队长，又看了一眼混乱的宾客，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我死也带着秘密……你们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任何东西！”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神开始涣散，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笑。很快，她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白瓷小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快叫救护车！”赵队长立刻喊道，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警员们连忙上前查看厉母的情况，可她已经没有了呼吸，眼睛圆睁着，似乎还在坚守着她所谓的“秘密”。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宾客们压抑的干呕声和警员们忙碌的脚步声。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可照在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胶囊上，却显得格外讽刺。
赵队长看着地上的厉母，又看了一眼被查封的胶囊，眉头紧紧皱起。厉母死了，可这件事并没有结束。那个郎中嘴里的“特殊原料”到底还有多少？除了厉念希，还有没有其他孩子的胎盘被用来炼制胶囊？这些问题，都随着厉母的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厉墨琛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重地开口：“厉先生，你来一趟厉家庄园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