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雨连下了三天，厉家墓园的柏树叶被打得蔫蔫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厉沈氏婉清之墓”几个鎏金大字，在阴云下泛着冷硬的光。苏晚撑着黑伞站在墓前，指尖攥着伞柄的力道让指节泛白——三天前厉母“病逝”的消息传遍全城，可她总觉得不对劲，那个能为了延寿药铤而走险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死于“突发心梗”？
身后传来脚步声，黑色皮鞋踩过积水的声音格外清晰。苏晚回头，看见厉墨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手里捧着一束白菊。他的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除了疲惫，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警惕。
“来了。”厉墨琛的声音沙哑，将白菊放在墓碑前，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警方那边还在查，目前没找到假死的证据。”
苏晚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墓碑上。墓碑上镶嵌着厉母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婉，谁能想到这张笑脸背后藏着那么多阴狠算计？“林薇薇还在看守所里闹，说要见厉母对质，可现在……”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如果厉母真的假死，她肯定是想躲风头，或者还有别的计划。”
厉墨琛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手指拂去墓碑上的水珠。指尖触到冰冷的大理石时，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太平间看到的“尸体”——脸上盖着白布，露出来的手腕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可他总觉得那双手的指节弧度，和他记忆里母亲的不太一样。当时他想掀开白布仔细看，却被赶来的律师拦住，说厉母临终前交代，死后不愿再被人打扰。
“叮铃——”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她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苏小姐，厉墨琛先生，我是厉沈氏婉清女士的委托律师周明远。按照厉女士的遗嘱，我需要在今天下午三点，与二位在厉氏集团会议室见面，宣读遗嘱内容。”
挂了电话，苏晚和厉墨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厉母生前从未提过遗嘱的事，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委托律师，还要特意让他们俩一起去，这背后肯定不简单。
下午三点，厉氏集团顶楼会议室。周明远律师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黑色文件袋，坐在长桌的主位旁。会议室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给整个房间添了几分压抑。
“苏小姐，厉总，请坐。”周明远推了推眼镜，示意他们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在宣读遗嘱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二位的身份。”他拿出两份身份证复印件，比对了一下他们的证件，然后打开黑色文件袋，取出一份厚重的牛皮纸文件，上面盖着厉母的私人印章和公证处的钢印。
“根据厉沈氏婉清女士于今年9月15日立下的遗嘱，其名下所有财产，包括房产、存款、股票等，将做如下分配：位于市中心的三套公寓，赠予其弟沈国梁；银行存款五千万，赠予厉氏集团慈善基金会；名下持有的厉氏集团30%股份，赠予其孙女厉念希，也就是二位的女儿糖糖。”
周明远的话音刚落，厉墨琛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母亲手里竟然还握着30%的厉氏股份？要知道，他作为厉氏集团的总裁，手里也只持有25%的股份，这30%的股份如果真的给了糖糖，那糖糖就成了厉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苏晚也愣住了，她看着周明远手里的遗嘱，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厉母明明那么看重权力，怎么会心甘情愿把这么多股份留给糖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周律师，”厉墨琛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母亲向来重视厉氏集团的控制权，她怎么会突然把30%的股份给糖糖？而且，糖糖现在才三岁，根本没有能力管理这些股份。”
周明远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疑问。他翻到遗嘱的第二页，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说：“厉女士在遗嘱里特意加了附加条款：赠予厉念希的30%厉氏集团股份，在其年满十八周岁之前，须由其生父厉墨琛、生母苏晚共同代持。代持期间，任何一方不得单独处置股份，包括转让、质押等；所有与股份相关的决策，必须由二位共同签字确认后，方可生效。”
“共同代持？”苏晚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她和厉墨琛早就因为糖糖的抚养权问题闹得不可开交，厉母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却要他们共同代持股份，这不是故意把他们绑在一起吗？
周明远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厉女士还留下了一份合作文件，要求二位在今天签署。”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他们面前，“这份文件的内容是，在糖糖年满十八周岁之前，厉墨琛先生需任命苏晚女士为厉氏集团副总裁，协助管理集团事务；苏晚女士则需放弃对厉墨琛先生之前的所有诉讼，包括但不限于抚养权纠纷、名誉权纠纷等。文件首页需要二位的指印，并且需要在公证处的见证下签署，才能生效。”
厉墨琛拿起文件，手指划过首页的指印栏，眼神越来越冷。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根本不是真的想把股份给糖糖，而是想用这些股份当诱饵，逼他和苏晚合作，甚至复合。如果他们不签署这份文件，就无法代持股份，而糖糖作为最大股东，却没有能力管理公司，到时候厉氏集团肯定会陷入混乱，甚至被其他股东趁机夺权。
“周律师，”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厉母明知道我和厉墨琛之间有很多矛盾，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她真的去世了吗？这份遗嘱，会不会是有人伪造的？”
周明远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说：“苏小姐，我可以保证，这份遗嘱是真实有效的，并且经过了公证处的公证。至于厉女士是否真的去世，我作为委托律师，只负责按照她的遗愿执行任务，其他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印泥盒，放在文件旁边，“如果二位没有异议，请在文件首页按上指印，然后我们可以去公证处办理后续手续。”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在不断作响。厉墨琛看着文件上的指印栏，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苏晚，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母亲这是给他们下了一个套，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跳进去。如果他们不合作，不仅糖糖的股份会变成烫手山芋，厉氏集团也会面临危机；可如果他们合作，就意味着要放下过去的恩怨，甚至要在同一个公司里共事，这对他和苏晚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苏晚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须由生父生母共同代持”那几个字上，脑海里浮现出糖糖的笑脸。糖糖一直希望爸爸妈妈能陪在她身边，如果他们能因为这些股份暂时放下矛盾，或许对糖糖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她又想起厉母之前做的那些事，想起糖糖早产时的痛苦，心里又充满了不甘。
“我需要考虑一下。”苏晚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这份文件涉及太多事情，我不能马上做决定。”
厉墨琛也站起身，看着周明远说：“周律师，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会给你答复。”
周明远点了点头，把文件和印泥盒放进文件袋里，递给他们：“可以。这是遗嘱和合作文件的复印件，二位可以带回去仔细看。但请记住，必须在七天内签署文件并办理公证，否则遗嘱里关于股份的条款，将自动失效。”
走出厉氏集团大楼，冷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苏晚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厉墨琛走在她身边，默默撑开伞，将她护在伞下。
“你觉得，我妈是真的假死？”厉墨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苏晚抬头看了他一眼，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糖糖，而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或许，她是想通过我们，继续控制厉氏集团。”
厉墨琛沉默着，把伞往她那边又挪了挪。他看着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母亲说不定根本就没离开这座城市，她现在可能正躲在某个地方，看着他们为了这份遗嘱，陷入两难的境地。
回到家，苏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的遗嘱复印件。糖糖拿着一个玩具熊，走到她身边，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苏晚抱起糖糖，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头发里，声音哽咽：“糖糖，如果妈妈和爸爸要一起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会支持我们吗？”
糖糖眨了眨大眼睛，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背：“支持呀！只要妈妈和爸爸能在一起，糖糖就很开心啦！”
苏晚的心猛地一揪，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厉母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糖糖，她都不能轻易放弃这份遗嘱里的股份。可一想到要和厉墨琛合作，甚至要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她就觉得头疼。
三天后，厉氏集团会议室。苏晚和厉墨琛坐在周明远对面，手里拿着已经签好字的合作文件。周明远拿出印泥盒，放在他们面前：“二位，请按指印吧。按完指印，我们就可以去公证处办理公证手续了。”
厉墨琛先伸出手指，蘸了点印泥，在文件首页的指印栏上按了下去。红色的指印在白色的纸上格外醒目，像是一个无法挣脱的枷锁。
苏晚看着那个指印，深吸了一口气，也伸出手指，蘸上印泥，轻轻按了下去。两个红色的指印并排放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他们的命运，又一次被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周明远收起文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恭喜二位。现在，我们可以去公证处了。”
走出会议室，厉墨琛看着苏晚，声音低沉：“不管我妈到底想干什么，在糖糖成年之前，我们都得好好合作。”
苏晚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我知道。但如果她敢再伤害糖糖，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晚晚，听说你和墨琛已经签了合作文件？看来，我的遗嘱起作用了。”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厉母的！
“你……你没死？”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厉母轻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得意：“我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已经按照我的计划，走到一起了。接下来，还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你们呢。”
说完，厉母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苏晚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她抬头看向厉墨琛，眼里满是惊恐：“厉母没死，她一直在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