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蒋正明驱车赶到了岭南军区第六集团军。
五十多岁的他,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这个点已经疲惫不堪,但为了儿子,他只能强打精神。
蒋正明推开包厢门的瞬间,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餐桌,原本强撑的从容瞬间碎裂,脸色 “唰” 地沉了下来,像被一层寒霜裹住。
红木餐桌旁围坐五人,主位上的赵蒙生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间气场压人,那是毫无疑问的一号位;可让他心头窜火的是,
祁同伟 —— 这个他此前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竟然稳稳坐在了仅次于主位的二号位,挺直的脊背像根扎人的刺。
而留给自己的,只有最靠边的三号位,椅子甚至还微微歪着,像是临时凑数的摆设。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羞辱!”
蒋正明的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胸腔里怒火翻腾得几乎要冲出来。
他是汉东省的 “封疆大吏”,一省之长,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谁敢让他受半分委屈?
可现在,为了被抓的儿子,他不得不对着一个军区司令低头,甚至要忍受这种明摆着的轻视。
他深吸一口气,把怒火狠狠压进肚子,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脚步沉重地走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赵司令,打扰各位雅兴了。”
赵蒙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语气淡得没一丝温度:
“蒋省长来了,坐吧。”
那随意的态度,仿佛在招呼一个普通下属,而非一省之长。
蒋正明的牙床咬得咯咯响,却只能弯腰在三号位坐下。椅子的高度比其他座位矮了半寸,他坐下时不得不微微低头,更显狼狈。
入座后,他立刻拿起桌上的茅台,拧开瓶盖想给赵蒙生敬酒 ——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也是想缓和气氛的尝试。
“慢着!” 赵蒙生突然抬手,掌心朝下按住酒杯,语气里的戏谑像针一样扎人,
“蒋省长,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等了你半个多小时,酒都快凉了。按酒桌上的规矩,来晚了就得罚,三杯,少一杯都不行。”
蒋正明端着酒瓶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从铁青变成猪肝色。
他活了五十多年,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平日里,都是别人捧着酒杯给他敬酒,别说罚酒,连劝酒都得看他的脸色。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眼神里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冷硬:“赵司令,我是来谈事的,不是来喝酒的。”
“谈事?” 赵蒙生还没开口,一旁的盛经天早就吓得额头冒汗,连忙凑过来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赵司令,您别跟蒋省长计较,他年纪大了,血压高,酒量也不行,这三杯罚酒,我替他喝!”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替他挡酒?”
赵蒙生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震得叮当响,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盛经天,
“盛经天,劳资给你脸了是吧?你穿的是军装,吃的是军饷,是我赵蒙生手下的兵,不是他蒋正明养的狗!轮得到你在这里充好人?”
盛经天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蒋正明的秘书实在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指着赵蒙生的鼻子怒斥:
“赵蒙生!你太过分了!你是部队的,我们是地方政府的,你必须对蒋省长放尊重点!”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包厢里炸开,赵蒙生反手就是一巴掌,力道大得把秘书扇得踉跄着摔在地上,
半边脸瞬间肿起老高,嘴角淌出血丝。秘书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蒙生 ,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军区司令,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对省长秘书动手!
蒋正明彻底被激怒了,胸腔里的怒火像被点燃的炸药桶,“嘭”地一下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半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指着赵蒙生的鼻子,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都变得粗重:
“赵司令!你出言不逊,还动手打人,这根本不配一个大军区司令的身份!
我在官场混了三十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见识到什么叫蛮不讲理!”
“大开眼界?”
赵蒙生冷笑一声,脚下发力,一步步往前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的眼神里淬着冰,挑衅几乎要溢出来,像一把锋利的刀抵在蒋正明的鼻尖:
“怎么,蒋省长不服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三杯罚酒,你喝,还是不喝?”
“不喝!”
蒋正明脖颈青筋暴起,斩钉截铁地吼道。他是汉东省的父母官,是堂堂正部级干部,这辈子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就算儿子还在对方手上,他的尊严也绝不允许他在这种胁迫下低头。
“好!好得很!”
赵蒙生怒极反笑,笑声里满是暴戾,他指着蒋正明破口大骂:
“蒋正明,你真以为头顶着个省长的乌纱帽,我就不敢动你?
在我眼里,你他妈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靠着顾老的关系在汉东作威作福,纵容儿子勾结黑社会,鱼肉百姓,真当我赵蒙生是摆设?
敢跟我耍横,你还不够格!”
话音刚落,赵蒙生抬手狠狠一拍巴掌。
“砰!”的一声巨响,包厢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木屑飞溅。
六七名身材壮实的军人瞬间冲了进来,清一色的作训服,肌肉虬结得快要撑破衣服,
腰间别着配枪,眼神锐利如鹰,一看就是常年在一线摸爬滚打的精锐。
他们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架住蒋正明的胳膊,另外两人按住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按回椅子上,力道大得像铁钳,让他动弹不得。
“赵蒙生!你想干什么?”
蒋正明又气又怕,挣扎着怒吼,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是汉东省省长,是正部级干部!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马上打电话给中央办公厅,给顾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扒了你的军装!”
“打电话?”
赵蒙生笑眯眯地走过来,蹲在蒋正明面前,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带着残忍的温和,像在戏耍猎物,
“蒋省长,急什么?先喝完这三杯酒再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守守规矩。酒桌上的规矩,也是规矩。
你儿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我兄弟;
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懂规矩,让这么多人等你半个多小时。
这三杯酒,是罚你的迟到,也是替你儿子赔个初步的罪。
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喝!”
“你敢!”蒋正明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恐惧,却还在硬撑着最后的体面,
“我是地方干部,你是部队军官,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
“权力?”赵蒙生嗤笑一声,直起身挥了挥手,
“在这军营里,我的话就是权力!给我灌!”
两名军人立刻上前,一人单膝跪地,用膝盖顶住蒋正明的大腿,双手死死按住他的后脑勺,强迫他仰起脸,脖颈绷得笔直;
另一人拿起桌上的茅台,拧开瓶盖,瓶口对准蒋正明的嘴就往里灌。
“唔!放开我!”蒋正明拼命挣扎,牙关紧咬,可按住他的军人力道大得惊人,拇指硬生生撬开他的牙关。
辛辣的白酒像滚烫的岩浆,顺着喉咙往下淌,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鼻涕、酒水混在一起往下流,糊了满脸。
第一杯酒灌完,他的喉咙就像被火烧一样疼,肚子里也泛起阵阵灼烧感。
“慢着。”赵蒙生抬手示意停下,拿起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
“蒋省长,这第一杯,是罚你目中无人,让大家久等。怎么样,茅台的滋味,还合胃口?”
蒋正明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嘴里满是白酒的辛辣味,他恶狠狠地瞪着赵蒙生,说不出一句话。
“不说话?那就是还没喝够。”赵蒙生笑了笑,再次挥手,
“第二杯,罚你纵容儿子为非作歹,勾结黑社会,祸害一方!灌!”
军人再次动手,第二杯白酒又被强行灌进嘴里。
这一次,蒋正明呛得更厉害,咳嗽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嘴角不断有酒水流出来,浸湿了胸前的衬衫。
他能感觉到酒精在胃里翻涌,火辣辣地烧着五脏六腑,头也开始发晕。
“第三杯,罚你狗仗人势,敢在我面前摆省长的谱!”赵蒙生的声音冷了下来,“灌下去!”
第三杯酒下肚,蒋正明彻底扛不住了。他浑身发软,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
军人松开手后,他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是汗,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眼神涣散,
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呻吟,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屈辱和不甘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是一省之长,何曾这般狼狈过?
被人按在椅子上强行灌酒,像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囚徒,所有的体面和尊严,都被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他看着赵蒙生那张带着戏谑的脸,看着周围军人冷漠的眼神,还有祁同伟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酒水,狼狈至极。
赵蒙生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笑着问:
“蒋省长,这茅台的味道怎么样?不错吧?对了,你儿子蒋伯阳,昨天还敢对我兄弟祁同伟动手,你是不是该再自罚三杯,给同伟赔个罪?”
蒋正明此刻是真的怕了。他看着赵蒙生那副笑眯眯却暗藏狠戾的样子,知道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再也不敢逞强,只能低着头,声音微弱:“我…… 我喝不下了。”
“喝不下?” 赵蒙生脸色一沉,挥了挥手,“看来蒋省长还是没认清形势,继续灌!”
“别!别灌了!” 蒋正明连忙挣扎着站起身,对着赵蒙生深深鞠了一躬,腰弯得几乎要碰到地面,语气里满是哀求,“赵司令,我错了,我给您赔罪!求您别再灌了,我真的喝不下了!”
“你错了?” 赵蒙生挑了挑眉,指了指旁边的祁同伟,“你没得罪我,得罪的是他。要赔罪,也该跟他赔罪。”
蒋正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屈辱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但为了儿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转向祁同伟,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同伟兄弟,之前是伯阳不懂事,冲撞了您。等我把他接出来,我一定让他亲自给您赔罪,还会给您一笔精神损失费,您看……”
“同伟,你听听,蒋省长多有诚意啊。” 赵蒙生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祁同伟抬起头,眼神冷淡得像冰,扫过蒋正明那张写满讨好的脸,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不怎么样。”
短短四个字,像一盆冰水,浇得蒋正明从头凉到脚。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