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灰眉道人塞过来的令牌，蛇眼处的震动透过掌心往血管里钻。
白芷的指尖还冰着，她拽我袖子的力道比平时轻了三分，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雪。
东边鬼面狼的嚎声更近了，混着护卫的喊杀声，像有人拿生锈的刀在刮后颈。
她低喝一声，冰蓝色灵力裹住我们脚踝，腾空时我瞥见灰眉道人转身往东去的背影——他拂尘扫过的地方，雾气凝成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这老头明明该是主持大会的，此刻却像要亲自去砍那些鬼面狼的脑袋。
临时营地在青崖谷外半里的山坳里，篝火早灭了，只剩几截焦黑的树枝。
白芷松开我的手时，指腹在我掌心蹭了下，凉得我打了个寒颤。
她蹲在石头旁翻墨枫房里搜来的密信，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我看见她后颈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像被冻透的鱼肚皮。
陈丰。她突然把一张泛黄的纸拍在石桌上，烛火晃了晃，照出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血祭司。
我凑过去，闻到纸页上有股霉味，像是在潮湿的地方藏了好几年。他们不仅想掌控灵脉，还想唤醒什么东西。白芷的指甲盖还青着，说话时指尖抵在两个字上，压出个发白的印子，我师父以前提过，血祭司是玄冥宗养的暗桩，专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摸出怀里的地图碎片，幻狐的毛边还扎手。
风痕长老的灵力印记在眉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比对的时候，碎片边缘的暗纹突然亮了——是用血画的，和密信上血祭司三个字的墨迹一模一样。
找到了。我指着碎片右下角重叠的红纹，血枫林在野人山最深处，离这儿至少三天脚程。
白芷凑过来看，发间的冰棱碰在我手背，凉得我一缩。必须尽快出发。我捏紧地图，指节发疼，玄冥宗要是知道我们发现锁魂柱，肯定会加派人手。
她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
冰蓝色灵力在她掌心流转，这次没凝成冰莲，倒像团被揉皱的蓝绸子。我试试墨寒之力。她突然说，话音未落，灵力地炸开，石桌上的烛火地灭了。
黑暗里有微光在她指尖跳动，像萤火虫撞进了冰窟。
等我再看清时，她正用食指在地图上画圈，圈住的地方是片空白——野人山的地图向来不全，那片空白被她点得泛出淡蓝色，像水面下的影子。
这里有屏障。她的声音发哑，很旧的，可能是明清时的修士布的。
我摸出火折子重新点蜡烛，火光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那就从这儿突破。我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你能撑住吗？
她突然笑了，笑容比冰棱还脆：我连玄冥宗的蚀骨咒都扛过来了，还怕个老屏障？可她扶石桌起身时，膝盖晃了晃，我赶紧伸手扶，碰到她胳膊时差点惊着——瘦得只剩层皮，骨头硌得我手疼。
陈丰！
赤鳞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惊得宿鸟扑棱棱飞起来。
他穿得还是那身染血的护卫服，刀疤从眼角扯到下颌，此刻却没了之前的狠劲，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来告别。他走到石桌前，腰板挺得笔直，像在行军礼，青崖谷的事...我得留下善后。
他从怀里摸出封信，封皮皱巴巴的，边角沾着暗红的渍，不知道是血还是茶。这是墨枫藏在房梁上的，我拆床板时才发现。他把信推过来，刀疤跟着嘴角扯动，我没看，真的。
我捏着信封的手在抖。
封皮上没写名字，只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疤——和墨枫脸上的一模一样。
拆开时，信纸窸窣响得我耳朵疼，墨迹晕开一片，像被眼泪泡过：
血枫林之下，真正的钥匙是你。
最后那个字没写完，墨迹拖出条尾巴，像道没来得及擦的血痕。
白芷凑过来看，呼吸喷在我后颈：钥匙是你？什么意思？
我没说话。
风痕长老的灵力突然在眉心炸开，疼得我蜷起手指。
记忆碎片像潮水涌进来——锁魂柱下压着的东西，血祭司的祭坛，还有...我自己的脸，在某个满是血的镜子里。
该走了。我把信塞进袖子最里层，抬头时看见赤鳞已经转身往林子里走，背影被雾罩着，像张快被雨水冲掉的画。
白芷把冰棱别回发间，脆生生的响：走吗？
我望着野人山方向，浓雾像团化不开的墨，把山尖都吞了。
风卷着雾扑过来，带着股铁锈味——是血的味道，混着腐烂的松针味。
我说，血枫林的雾，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