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部落燃起篝火,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魏无羡的灵魂在赤心果和月华草的滋养下,不再需要阵盘温养。他懒洋洋地飘在蓝忘机身旁,冲魏烟笑道:“未央好厉害啊,把个原始部落打理得井井有条。”
魏烟噗嗤一笑:“羡叔叔就别打趣我了,你要是能动手,肯定比我厉害多了。”
魏无羡转头看向蓝忘机,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微扬:“蓝湛,你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啊,是不是最近累着了?”
蓝忘机:“……” 他只是夜里多耗费了些灵力温养魏无羡的魂魄而已。
萝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指着魏无羡的问:“他……是鬼魂吗?但看起来好干净,一点都不吓人。”
魏无羡挑眉,拱手作揖:“这位姑娘是?”
魏烟笑着介绍:“这是萝,我们的朋友,也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魏无羡笑眯眯地回礼:“原来是萝姑娘,多谢你照拂。”
萝爽朗一笑:“客气了!都是朋友!”
魏烟和蓝忘机留在部落的日子里,教部落的人耕种作物、驯养牲畜,又教他们用陶罐煮肉、烤饼,让部落的饮食从生食为主渐渐变成熟食,族人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蓝忘机见他们住的茅草屋难以抵御寒冬,便教他们砍伐木材搭建木屋,用黏土糊墙,屋顶铺上厚实的茅草,又在屋内砌了火塘,足以温暖渡过寒冬。
过了些时日,部落渐渐步入正轨。田地里的作物冒出嫩绿的芽,圈养的牲畜日渐肥壮,食物充足,不愁熬不过冬日;锻造坊里打造出的铁器锋利耐用,武器精良了数倍;凶兽的威胁也大大减少,部落里的人从内心深处感激蓝忘机和魏烟的帮助。
魏烟找到萝,轻声道:“萝,我们打算去大陆上游历了。这里的事已经步入正轨,我们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了。”
萝虽不舍,却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部落里,便从桌上取了一袋赤心果和一块刻着火焰图腾的骨牌:“掌柜的,这个你拿着。赤心果能安神,对魂魄好;这骨牌是我们部落的信物,以后再来这,带着它,无论哪个族人看到,都会认你做朋友。”
魏烟郑重地接过,紧紧抱了抱她:“萝,保重。”
萝拍了拍她的肩,笑得爽朗:“你也是!记得常回来看看!”
蓝忘机微微颔首:“多谢款待。”
离开赤焰部落后,魏烟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山巅还覆盖着皑皑白雪,轻声问:“蓝叔叔,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继续走。”蓝忘机目光望向东方,那里灵气似乎更浓郁些,“这个世界很大,或许能找到重塑肉身的机缘。”
魏烟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骨牌,阳光洒在上面,图腾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带着赤焰部落的温度。
风从西北刮来,裹着湿冷的河腥气,灌进黄河流域的峡谷。蓝忘机站在山壁下,望着河道里翻滚的浊流——河水比往日更黄更稠,裹挟着泥沙奔涌,像一条吃饱了土的巨蟒,随时要挣脱河道的束缚。魏无羡的魂魄飘在他身侧,指尖划过岩壁上凿出的石洞,轻声道:“这里的部落,倒比赤焰部更懂趋利避害。”
石洞层层叠叠嵌在山壁上,陡峭的石梯蜿蜒其间,一直通到山顶。部落的人就住在这些石洞里,白日里下到河滩捕鱼,傍晚再顺着石梯返回——这是他们祖祖辈辈应对洪水的法子。
“雨要来了。”蓝忘机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正从天边压来,沉甸甸的像要坠进河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部落的祭祀便站上最高处的石台,仰头望天。老人枯瘦的手像枯枝,接住第一滴冰冷的雨珠,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沉重:“终于还是来了!比往年早了半月!”
女人们抱着孩子,沉默地站在石洞门口,望着山壁下的大河。河水在雨中涨得更快,浪头拍打着岩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石梯。夜里,暴雨如注,人们被一阵刺骨的冰凉惊醒——石洞底部的草席已经快被淹没,积水正顺着岩壁缝隙往上渗。举着火把照去,白日还在山壁下咆哮的河水,此刻竟已涨到与石洞齐平,偶尔一个大浪拍来,浑浊的水便漫进洞门,卷走地上的陶罐。
“快!顺石梯去山顶!”部落首领嘶吼着,声音被雨声砸得七零八落。
石梯本就陡峭,被雨水浇得湿滑,夜里更是难行。魏烟早料到这一步,已和蓝忘机奔至山顶,将两根早已备好的长绳甩了下去,绳尾系着石块,稳稳坠在石梯入口。“抓着绳子走!能稳些!”她在雨里大喊,声音被风撕得细碎。
眼看河水就要漫过石洞门槛,蓝忘机足尖一点,飞身落在石洞前。他周身灵力流转,化作一层淡淡的蓝光——部落的人起初吓得后退,以为是山神降怒,直到看见他弯腰抱起一个吓得哭不出声的孩童,才渐渐反应过来。首领咬了咬牙,挥手示意:“让老人孩子先上!”
人们不再犹豫,有序地将白发苍苍的老者和襁褓中的婴儿送到蓝忘机面前。他一手揽一个,足尖轻点岩壁,转瞬便落在山顶,将人稳稳放下。如此往返数次,石洞里的老弱几乎都被送到了高处。
部落的青年们则抓着绳子,在雨夜里攀爬石梯。脚下的石棱湿滑如冰,稍不留神就可能坠入咆哮的河水中。魏无羡的魂魄在石梯旁盘旋,帮忙处理一下松动的石头,或是帮着拨开挡路的藤蔓——虽然没人看得见他,却总有人在即将踩空时,莫名顿了一下。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最低处的几个石洞被洪水彻底吞没,浊流卷着石块撞击岩壁,发出沉闷的轰鸣。魏烟望着脚下越来越近的水面,心一紧,冲山顶大喊:“快往更高的地方走!这里也不安全!”雨势没有丝毫减弱,洪水还在上涨,连半山腰的石梯都已被淹没了大半。
部落的祭祀拄着拐杖,带领众人在雨夜里迁徙。他边走边念着古老的祷词,声音虽轻,却让慌乱的人们渐渐安定下来。蓝忘机跟在队伍后,时不时扶一把踉跄的人;魏烟则跑在最前,用避尘剑劈开挡路的荆棘,为众人开辟出一条通路。
天快亮时,雨势终于小了些。众人登上一处平缓的山坳,回头望去,峡谷里的石洞已尽数被洪水吞没,只露出顶端的石棱,在雾中若隐若现。
“人都齐了吗?”首领清点人数,声音沙哑。
“都在!一个没少!”
祭祀望着幸存的族人,又看了看身旁的蓝忘机和魏烟,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忽然对着他们深深一拜。蓝忘机侧身避开,魏烟连忙扶住老人:“不必如此,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这里。”
风里的河腥气淡了些,天边透出一丝微光。魏无羡飘在山坳边,轻声道:“总算雨停了。”蓝忘机望着他,指尖微动——看到魏无羡神魂安稳的模样时,悄然松了口气。
魏无羡飘在半空中,衣袂被河风卷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奔腾如怒龙的河水,忽然转头道:“蓝湛,我们去下游看看。上面的人虽险,下游怕是更糟。”
魏烟见山坳里的部落成员已在祭祀带领下往更高处转移,便从乾坤袋中取出麒麟驾——那是一只通体带着火焰的麒麟,脚踏祥云,速度远胜御剑。“坐这个快些。”她拍了拍麒麟的脊背,蓝忘机坐到魏烟身边,魏无羡的魂魄自然地飘到他身侧,衣袖偶尔拂过蓝忘机的肩头。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们便抵达了下游。这里的景象比上游惨烈数倍:洪水漫过堤岸,冲进成片的田野,刚抽穗的粟苗被连根拔起,在浊流中翻滚;房屋的残骸漂浮在水面,偶尔能看见半截门框或破碎的陶罐——那都是人们往日生活的痕迹。更让人揪心的是,不少人被困在大树上,衣衫湿透,望着淹没家园的洪水,脸上满是绝望。
“先救人!”魏烟话音未落,已驱动麒麟驾冲向最近的那棵柳树。她俯身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抱上驾来,又示意树上的大人抓紧麒麟的鬃毛,“别怕,我送你们去对岸的高地!”
蓝忘机则在魏无羡的指引下,御剑穿梭在洪水中。魏无羡的魂魄对气息格外敏感,总能精准找到藏在断壁后的幸存者:“蓝湛,左前方那棵老槐树上还有人!”“东南角的屋顶上,有个老婆婆!”蓝忘机循着他的声音,依次把人送抵安全处,白衣被泥水溅得斑驳,却丝毫未停。
这般忙碌了七日,天空终于放晴。洪水渐渐退去,露出泥泞的土地,却再也看不出这里曾是个村落——只剩下满地黄泥,以及泥中残留的农具碎片。幸存的人们跪在泥地里,对着奔腾的河水叩拜,祈求神明息怒。在他们看来,黄河泛滥定是天神降罚,而蓝忘机与魏烟那般能飞天遁地的“异人”,既可能是救星,也可能是带来灾祸的使者,敬畏中难免掺杂着恐惧。
魏烟踩着没过脚踝的淤泥,望着这片狼藉,忽然轻声道:“再强的法器或术法,在自然面前也这般无力。”魏烟心中生出几分无奈。
正思忖间,她瞥见不远处的淤泥里嵌着一个人形。心猛地一紧,快步跑过去拨开湿泥——竟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浑身被泥浆裹住,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魏烟颤抖着将手指按在她颈侧,摸到一丝微弱的脉动,顿时松了口气:“还有气!”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起,转身往临时搭建的草棚走去。蓝忘机早已在棚内生了火,见她回来,立刻打开草门:“进来。”他接过女孩,指尖搭在她腕上,片刻后道:“溺水呛了泥,寒气入体,尚有救。”
说着,他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株灵草——有消炎的“水兰根”,有驱寒的“暖阳草”,都是他和魏烟这些日子在山林中采集、研究后记下的药草,药性温和,适合凡人服用。魏烟则取来陶罐,在火上煮起药汤,药香很快弥漫开来。
魏无羡的魂魄飘在火堆旁,望着罐中翻滚的药汁,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魏烟将药汁滤出,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女孩,他才轻声道:“这洪水来得这样凶猛,部落里的人习以为常,怕是每年雨季都会泛滥。”
魏烟放下药碗,抬头看向他:“那我们……能不能帮忙治理水患?总不能看着他们年年遭这份罪。”
魏无羡叹了口气,指尖划过火堆的焰心,带起一串火星:“我也想啊。可你看这河道,九曲十八弯,泥沙淤积得厉害,一般的阵法和符篆根本挡不住。除非……”他顿了顿,看向蓝忘机,“能找到根治的法子,比如疏通河道,筑起堤坝。”
蓝忘机正用灵力烘干女孩湿透的衣裳,闻言抬眸:“可以试试。”
火堆噼啪作响,映着三人的身影。棚外,黄河依旧奔腾,他们愿意为这片土地上的人,试一试。
蓝忘机将草门掩好,隔绝了外面的寒风。魏无羡的魂魄立刻飘到他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蓝湛,你可有好办法?”
蓝忘机摇头,目光望向棚外奔腾的河水:“水势太猛,如天倾一般,且河道绵延数千里,牵连甚广。寻常阵法只能挡一时,挡不住长久。”他和魏无羡在河边观察多日,深知这不是简单的“堵”能解决的问题,俩人一时都没了头绪,不由得叹了口气。
“蓝叔叔,魏叔叔,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魏烟端着刚煎好的药碗,见两人愁眉不展,忽然开口。
蓝忘机和魏无羡同时看向她,眼中带着期许。魏烟将药碗放在石桌上,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蜿蜒的线条:“我以前去过一个大世界,那里从神话时代到后来的凡世,治理水患的法子很完整。他们不是一味堵截,而是疏导。”
她用木棍指着线条解释:“我们可以先走遍整条河的周边,看看哪里常年干旱、哪里缺水,再根据地形,把河水引到那些需要水的地方去。这样既能缓解下游的洪涝,又能让上游的土地得到灌溉。只是……”
“只是什么?”魏无羡追问。
“这样的工程太大了。”魏烟轻叹,“那个世界治理一条大河,用了几千年才初见成效,我们怕是难以一蹴而就。”
蓝忘机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难得温和:“有办法总比束手无策好。哪怕只能为他们铺个开端,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