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苏警司意下如何?”
约翰双手交叉搁在桌上,身体微倾,目光微敛,盯着苏天汉。
他虽贵为一哥,也清楚苏天汉无力反抗。
但在结果未定之前,内心仍有些许不安。
相处已久,他深知此人极难对付。
不过是个警司头衔,却是旧时代真正的掌权者。
即便如今宗华探长已被撤职,其背后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
因此,他不得不步步为营。
苏天汉听到这话,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这不是演戏,而是发自内心的怒意在翻涌。
这场局本就是他设下的,目的便是让香江上层吃点苦头,明白他不是任人拿捏的角色。案子被拿走,他本不会在意。
可真正令他心寒的是,约翰并未从外部调人,竟指派了九龙警署的人接手调查。
这意味着什么?
苏天汉不是愚钝之人,刹那间便洞悉了一切——有人出卖了他。
即便他如今已为手下铺就前程,仍有人觉得他走不远,于是急着向洋人表忠心。
究竟是谁?
他的思绪飞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对属下不可谓不厚,福利、升迁、分红一应俱全。每月薪水远超同僚,连退休后都有双份保障。他在外创办的公司,给每个人都配了股份,按职级分配利益。
这样的待遇,换来的却是背后一刀。
这在他眼里,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努力回想,却始终抓不住那个名字。
位置太高,下属太多,除了贴身几人,其余大多只是脸熟。
“苏警司,有意见?”约翰开口,眼神锐利如刀。
这一问,打断了他的沉思。
片刻沉默后,他终于点头:“怎会反对?约翰先生如此体贴,我方才深受感动。”
“让您久等,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案子,既然您亲自交代,我自然双手奉上。”
“我的人,绝不再插手。”
话语干涩,毫无温度。
语气僵硬得如同铁板。
若表现得太平静,反倒容易引起怀疑。不如顺势迎合,让对方放松警惕。
况且,他此刻确实怒火中烧。
他迫切想知道,是谁敢背主求荣?那人的脑子究竟长在何处?
自己待他不薄,何至于此?
要知道,在他麾下,不止前途光明,收入优渥,更有长远保障。而洋人能给什么?恐怕连不勒索都算仁慈了。
由此可见,某些人根本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宁可低头舔靴,也不愿挺直腰杆做人。
在苏天汉这里,功劳分明,谁做的归谁,从不贪功。
可就是这样,依旧有人转身投靠。
他不信鬼佬能开出更高价码。
“不错,我很满意苏警司的态度。”
“事情谈妥,我便先走了。”
“只盼那些藏在暗处、对苏警司下手的杀手团体早日覆灭。”
见到苏天汉低头,神情压抑得几乎扭曲,约翰嘴角微微上扬,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事情已定,他无意多留一句废话。
门关上的声音刚落,苏天汉才缓缓坐回椅中。火光一闪,雪茄点燃,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沉静如深潭。
同一时间,雷洛几乎怒不可遏:“汉哥,我马上去查!”
“谁敢背后捅刀,我扒了他的皮!”他双拳紧握,眼中燃着怒火。
背叛,在他眼里是不可饶恕的罪。
可苏天汉只是轻轻抬手,语气平静:“不必查,他自己会露面。我们只需等着。”
“别轻举妄动,无论发生什么,都得稳住情绪。”
“背叛这种事,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养不熟的狼,早些现出原形,反倒省心。”
“就算你想私下解决他,面上也得当作无事发生。你那副脸孔,必须藏起来。”
“一旦他出事,人人都能猜到是你下的手,那就全盘皆输。”
“若连这点忍耐都没有,我又怎能放心把位置交给你?”
苏天汉语调不高,却字字如锤,砸在雷洛心上。
雷洛咬牙,最终低下头,不再言语。他知道,这些话不是责骂,而是提点。
苏天汉目光微动,见他安静下来,便继续道:“从现在起,学着伪装。”
“接下来不管谁进来,你不准开口,只管笑着看他就行。”
“我来应对,你只管看清楚每一步怎么走。”
这是手把手的教导,雷洛心里明白。
他用力点头,哪怕心头翻江倒海,也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
那笑容僵硬扭曲,像极了哭相。
苏天汉皱了皱眉,终归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敲门声响起。
门开处,一名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步伐沉稳。
“苏sir,雷sir,二位好。”
“关于杀手组织一案,上面已交由我接手。”
“我现在来取卷宗,您看方便吗?”
话音未落,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苏天汉与雷洛同时一震,目光死死盯住来人。
他们设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料到——竟是他。
关志雄!
即便心中已有预感,真面目揭晓的一刻,仍旧如雷贯耳。
过往种种线索在脑中飞转,却始终未曾将他纳入怀疑之列。
此刻,他竟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语气平静,神情坦然。
真是难以置信!
他是最早跟随苏天汉的人之一,虽然本事平平,但苏天汉仍把他提拔到高位,如今已是高级督~察。
这份提携之恩,重如泰山。
正因如此,苏天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背叛自己的人竟会是他。
他此刻只想怒吼质问关志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他终究没有开口。
他知道,背叛已成事实,追问缘由毫无意义。
这种事也不用多想,答案显而易见——无非是野心膨胀,欲望失控,一心想要踩着别人往上爬。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足够的能耐,即便侥幸登上高位,
又能坐得稳吗?
“我先前还在猜,是谁搭上了洋人的线,原来是你啊,关sir。”
“真是可喜可贺,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拉老上司一把。”
“雷洛,拿去,这是卷宗。”
几句客套之后,苏天汉便直接吩咐雷洛,不再多言。
至于责骂羞辱,他根本不会做。
那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对方加倍防备,行事更加隐蔽。
这种蠢事,他从不屑为之。
另一边,
雷洛盯着面带微笑的关志雄,胸口仿佛燃起烈火,全身止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