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110度23分,北纬30度41分,d日加45天。
七个数字像七根钢钉,深深凿进苏倾月的颅骨。
她站在傅氏集团地下指挥中心的巨幅投影前,指尖冰凉,瞳孔却燃着幽火。
屏幕上,那组由小宇破译出的坐标正与玉质徽章最后闪烁的红点完全重合——三峡库区深处,一个被地图抹去的地名:黑岩洞。
空气中弥漫着电流低鸣与数据流滚动的沙沙声。
傅司寒立于她身侧,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如一柄出鞘的刀,目光沉沉扫过AI解析报告:“背景音中隐藏的摩斯密码已确认,共三段:‘归月即钥’、‘频率即律’、‘驯化倒计时’。”
“他们不是在治病。”苏倾月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刃上,“他们在训练人类。”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方才玉符投射的画面——那些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孩子,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归月吟》的旋律。
那是她幼时师父教她的安神曲,清澈如泉,曾伴她度过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可如今,这首本该抚慰灵魂的歌,竟成了操控意识的引信。
“《归月吟》本身无害。”她睁开眼,眸光锐利如针,“但配合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和神经毒素,它能激活大脑浅层共鸣区,形成条件反射式的服从机制。他们要的不是病人……是奴隶。”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死寂。
老康佝偻着背,颤抖的手指滑动屏幕,调出一份泛黄的扫描档案。
纸张边缘焦黑,编号模糊,标题赫然写着:国家绝密·六〇七工程:脑波共振与群体行为调控可行性研究。
“上世纪六十年代……”他嗓音干涩,“军方想用声波调节士兵情绪,提升战场服从性。初期实验成功,但在动物模型上发现不可逆认知退化,伦理争议爆发后紧急叫停。”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可这技术不该存在了!谁继承了它?”
“诺维安。”傅司寒冷冷道,手中文件一甩,照片飞出——周明远与一名外籍科学家在实验室握手,背景墙上挂着诡异图腾:一朵半开木槿花,下方铭文正是“织宫司疫,阴流潜动”。
苏倾月心头一震。
师父笔记上的字迹再度浮现眼前:湿生毒,火克之;火太烈,水抑之——五行流转,方可制衡。
原来从一开始,这场博弈就不止于药与病。
而是声音、毒素、记忆、人性的全面战争。
她转身走向控制台,十指翻飞,启动“岐黄云盾”的全民预警模块。
就在此时,李校长来电,声音急促:“苏医生,我们收到了上千份学生的观察日记……其中一份,你必须看看!”
画面切入,是一张稚嫩却细致的儿童画:一栋居民楼,水管裂开,水流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荧光颗粒,像星星坠入污水。
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说这是脏东西,可我昨晚做梦,它们会唱歌。”
苏倾月眼神骤凝。
她立刻联系疾控中心取样检测,结果令人窒息——自来水中检出经过基因修饰的慢病毒载体,表面蛋白可精准穿透血脑屏障,搭载一段未知RNA序列。
更可怕的是,该病毒在弱光环境下会自发荧光,且对《归月吟》特定频段有强烈共振反应。
“他们在用水系统投放!”老康声音发抖,“这不是局部实验……是大规模预演!”
官方反应却迟缓得令人愤怒。
卫健委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发布警报,疾控专家组仍在争论“是否构成公共威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红点倒计时已跳至第32天。
苏倾月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她知道,等不起。
手指轻点,一封图文并茂的《全民防疫十诫》悄然上线。
【一、自制三层过滤网:纱布+活性炭+无纺布,每二十四小时更换】
【二、夜间关闭净水器,避免滤芯吸附病毒反渗】
【三、检测法:取水样置于暗处,用手机闪光灯斜照,若见游动蓝光,请立即上报】
没有官腔,没有术语,只有最朴素的生存指南。
三小时后,“土法抗疫挑战”冲上热搜榜首。
千万网友自发转发,家庭作坊式生产过滤装置,社区群组组织互助检测。
一位宝妈直播演示如何用旧口罩改造成防护滤芯,弹幕刷满“谢谢苏医生救我家孩子”。
风暴已起。
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深夜,苏府书房灯仍亮着。
傅司寒推门而入,见她伏案整理资料,眉心紧锁。
“官方不会行动。”他说,“但我可以。”
她抬眼看他。
“我已经调集私人医疗队、地质专家和特种安保,准备组建科考救援队,目标黑岩洞。”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明天就开始筹备。”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翌日清晨,门铃响起。
门外站着小宇,脸色还有些苍白,却是笑着的。
他康复不过半月,曾因中毒几乎失忆,却在听《归月吟》的过程中奇迹般唤醒了语言天赋——如今不仅能流利使用六国语言,更对声音频谱产生了异于常人的敏感。
“苏姐姐。”他递出一个老旧的U盘,外壳磨损严重,像是从废品堆里翻出来的,“我在康复时录下了你唱的《归月吟》……昨晚,我把它翻译成了乐理密码。”
苏倾月接过U盘,指尖微顿。
“不是歌词翻译。”小宇认真道,“是把旋律拆解成数学频率,再转译成五线谱上的隐藏信息层。我发现……这首歌本身,就像一把钥匙。”
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明白——
有些人,即使被伤害过,也选择成为光。
“谢谢你。”她轻声道。
小宇摇摇头,转身跑开,背影单薄却坚定。
屋内,苏倾月将U盘插入电脑。
屏幕亮起,一行行音符代码滚动而出,如同星辰排列成阵。
而在乐谱最深处,自动解码程序正缓缓析出一段从未被人听见过的副旋律——
空灵、古老、带着某种近乎神性的秩序感,仿佛来自千年前的召唤。
她盯着那串不断重组的音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这不是音乐。
这是指令。
是解药的核心,也是毁灭的开关。
江面如墨,浓雾似纱,将整艘科考船裹入一片混沌。
寒风割面,苏倾月立于船头,黑发在风中翻飞如旗,手中紧握的银针包早已被师父用特殊药液浸染过三十六次——每一根银针都淬着克制神经毒素的秘药,也承载着十八年山野孤灯下的生死磨砺。
她胸前玉符微烫,贴着心口缓缓搏动,仿佛与脉搏共鸣。
那行新生的字迹【织命者,不退】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像是远古血脉的觉醒,又像命运之轮终于开始逆转。
脚步声自甲板后方传来,沉稳、坚定,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之上。
傅司寒走近,黑色作战服勾勒出凌厉身形,肩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
他沉默地将一件特制防弹背心披上她肩头,动作轻得近乎温柔,声音却如刀锋出鞘:“这次不是陪你走,是我跟你闯。”
苏倾月侧眸看他,灯火映在他眼底,燃起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这不是命令,不是保护,而是并肩。
是信任,更是归位。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她忽然开口,望着远处雾中若隐若现的山体轮廓,“他们不是要杀我们……是要让我们忘记自己是谁。”
《归月吟》本是安魂曲,如今却被扭曲成驯化指令;孩子们清澈的眼神里,曾倒映过病毒荧光的蓝;而那些被污染的水源,早已悄然渗透进千家万户的生活肌理。
这不是一场救援,是一场文明级别的反噬。
傅司寒眸色骤冷:“所以我们要抢在‘频率同步’完成前,摧毁信号源。”
他抬手,身后大屏亮起三维地形图——黑岩洞内部结构竟呈蛛网状蔓延,中央有一处巨大空腔,疑似人工改造。
AI模拟显示,该区域具备极强声波共振效应,足以覆盖方圆百公里。
“而且。”他低声补充,“周明远最后一次通讯信号,来自洞穴最深处。”
就在此时,通讯器突响。
小宇的声音透过杂音传来,稚嫩却清晰:“姐姐,我把《归月吟》的逆向谐波编译好了!如果他们用旋律控制大脑,我们就用‘反调’撕裂共振链——就像……用噪音打碎玻璃。”
顿了顿,他又笑了,“你说过,知识不该锁在书里,它该站在人前面。”
苏倾月闭了闭眼,喉间一阵发紧。
那个曾因中毒几乎失语的孩子,如今竟成了破局的关键。
她按下回传键,将新数据导入全队终端,随即从颈间取下另一枚复刻玉符,亲手挂在小宇送来的U盘上,轻轻放入密封舱。
“你已经是流光传习所的一员了。”她低语,如同许下一个千年誓约。
船只破雾前行,接近岸边时,探照灯终于照亮那幽深洞口——漆黑如巨兽之口,两侧岩壁刻满古老纹路,竟与玉符背面的经络图惊人相似。
风从洞中涌出,带着潮湿的腥气,夹杂着极其细微的音频波动。
那是……《归月吟》的残响。
老康迅速架起频谱仪,手指颤抖:“有规律性脉冲!他们在做实时调试……倒计时可能提前!”
李校长也接入频道:“城南社区刚上报异常——十几个孩子集体梦游,嘴里哼着同样的调子……”
苏倾月指尖抚过玉符,感受那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温热。
师父当年说:“声为心苗,毒可渡,亦可化。”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从来不止于血肉躯壳。
是记忆与洗脑的博弈,是人性与操控的角力,是过去与未来的交锋。
她戴上战术耳机,声音清冷如霜:“启动‘岐黄·破晓’计划。”
“第一阶段:声盾部署。”
“第二阶段:逆频入侵。”
“第三阶段……”她望向深渊,眸光灼灼,“斩断‘织宫’之根。”
船停靠沿岸,队伍有序登陆。
就在她踏上湿滑石阶的一瞬,玉符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经络金光流转,竟浮现出一段全新的坐标——并非地图上的位置,而是某种生物电波的源头标识。
她心头一凛。
那信号……来自城市内部。
傅司寒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苏倾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收紧了手中的银针包。
风里,似乎有无数低语响起——
像是百年前织娘们在月下祈祷,
又像是未来的孩子,在黑暗中呼唤母亲的名字。
而她的目光,已悄然落向远方都市的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