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天梯石门的瞬间,周遭景象骤然变幻。
喧嚣的人潮、肃杀的广场、高悬的场主,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无限延伸、仿佛由星光与迷雾交织而成的狭窄小路,悬浮于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这便是天梯第一关——幻心路。
小路仅容一人通过,前后都看不到其他修士的身影,唯有脚下星辉闪烁,提供着唯一的凭依。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渗透神魂,引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杂念、恐惧与欲望。
“各自守住心神,此关考验的是个人心志,外力难助。” 雪仙子清冷的声音在小队众人心间响起,她走在最前,周身寒气自然流转,将试图侵入的迷幻之力冻结、排开。
“嘿嘿,俺老蛮心里敞亮,没啥见不得人的!” 蛮山扛着斧头,大步流星,周身血气如烘炉,那些负面情绪靠近他便如冰雪遇阳,纷纷消融。他的道,直来直往,心志反而最为纯粹坚韧。
墨渊则显得有些吃力,他一边走,一边下意识地推演着脚下星路的阵法结构,试图以理性分析对抗心神侵蚀,额头已见细汗。“不对劲,这迷幻之力似乎在随着我的推演不断变化,穷举法无效……”
苏芸紧跟在江澈身后,涅盘翎羽散发出温润的光晕,将她笼罩。那些试图引动她内心对道伤恐惧、对过往镜湖殿惨剧回忆的力量,在触及这光晕时,都被其中蕴含的涅盘真意悄然化去大半。她神色宁静,目光始终落在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上。
而江澈,此刻正经历着最为猛烈的冲击。
他的经历远比常人复杂坎坷。杀手“尺水”的冰冷杀戮、冥渊之底的黄泉死寂、对妹妹阿涟下落的焦灼、对治愈苏芸道伤的执着、体内生死与涅盘之力的微妙平衡……所有这些,都成了幻心路放大和攻击的目标。
刹那间,他仿佛重回冥渊,无尽死气包裹而来,黄泉真意种子蠢蠢欲动,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景象再变,他又看到苏芸在他怀中道伤爆发,香消玉殒,无论他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紧接着,画面切换至焚天谷,阿涟(冰璃)眼神冰冷陌生,手持利刃向他刺来……
各种幻象纷至沓来,真假难辨,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防线。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眉头紧锁,额头青筋隐现。
“澈哥!” 苏芸感受到他气息的剧烈波动,忍不住轻声呼唤,带着担忧。
就在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江澈丹田内,那枚刚刚凝聚不久的混沌真意种子猛地一震!
一股包容万物、调和阴阳的意蕴扩散开来。那些逼真的幻象,在触及这股混沌意蕴时,虽然依旧清晰,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不再能轻易引动他极致的情绪。生与死,爱与憎,过往与未来,皆在这混沌之中找到了它们应有的位置,被梳理,被容纳,而非被其奴役。
他眼中的迷茫与挣扎迅速褪去,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
“虚妄而已,给我散!”
江澈低喝一声,并未动用任何真气,仅仅是心念一动,以混沌真意镇守灵台。周遭那光怪陆离、试图将他吞噬的幻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涟漪,旋即纷纷破碎、消散!
他周围的星光小路似乎都凝实了几分。
他回头,给了苏芸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目光扫过前方队友。
雪仙子依旧清冷前行,步伐稳定。蛮山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墨渊似乎也找到了应对之法,不再试图完全解析,而是固守本心,步伐渐渐沉稳。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此顺利。
在队伍侧后方,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与恨意的闷哼传来。只见影十三不知何时显出了身形(他虽不参与正式队伍,但似乎以特殊方式一同进入了幻心路),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浑身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可怕之物搏斗。他的隐匿之术在直指本心的幻境面前,效果大减。
江澈眼神一凝,正欲有所动作。
“别过去!” 雪仙子立刻传音制止,“幻心路中,外人插手只会引火烧身,让他的心魔反噬更烈。能否闯过,全看他自身。”
江澈脚步顿住,看着影十三痛苦挣扎的模样,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影十三的心魔,似乎与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密切相关,沉重而黑暗。
就在这时——
“噗!”
前方迷雾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吐血声。紧接着,一道身影踉跄着从星光小路上跌落,坠入下方的无尽黑暗,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虚空吞噬。
那是另一支队伍的修士,未能扛住心魔,道心崩溃,直接被幻心路规则判定为失败、淘汰!
残酷的现实,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这天梯考验,绝非儿戏。
星火小队众人不再迟疑,收敛所有杂念,凭借各自的心志与手段,抵御着源源不断的心神冲击,沿着这条星光迷途,坚定地向前走去。
幻心路的尽头,已然在望。而更艰难的“五行桥”,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