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集团破产清算的公告,如同一曲凄凉的挽歌,在无数财经媒体的头条上悄然发布。那行冰冷的黑体字,像是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割裂了这个曾横跨地产、金融、科技三大领域的商业帝国。曾经车水马龙的总部大楼如今门窗紧闭,玻璃蒙尘;昔日灯火通明的董事会议室,只剩下一地散落的文件和一只翻倒的咖啡杯,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崩塌前最后一刻的混乱。
但对于赵天雄和赵辰父子而言,这并非终点,而是命运开始以最残酷的方式反噬他们的序章。
赵天雄的黄昏
那栋位于城西半山腰的欧式别墅,曾是赵家权势与财富的象征——大理石立柱直指夜空,喷泉池中金雕的日晷永远指向“正午”,寓意家族如日中天。可如今,铁门锈迹斑斑,庭院杂草丛生,封条如白色的裹尸布,层层缠绕在每一扇窗、每一道门上。
赵天雄被安置在城南一处老旧居民楼的单间里。房间不足二十平米,墙皮剥落,霉斑爬满天花板一角,角落里的水管常年渗水,地面总是湿漉漉的。一张铁架床、一把摇晃的椅子、一个破旧衣柜,便是全部家当。他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磨出的毛边——那是他唯一还穿着的旧衣,尺码大了一圈,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一副不合身的铠甲。
亲戚送来的一盒饭菜已经冷透,他没动。不是不想吃,而是胃早已因长期焦虑萎缩,吞咽都成了一种折磨。窗外传来孩童嬉闹声,夹杂着楼下小贩叫卖糖油果子的声音,那是一种属于普通人的烟火气,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电话铃响了。
又是催债的。
他盯着那部廉价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没有寒暄,直接用粗哑的声音吼道:“老东西,别以为破产就能赖账!十万块,三天内到账,否则我们会上你女儿学校门口贴大字报!”
赵天雄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收手,也不会讲理。他们不在乎法律程序,只信奉暴力与羞辱。他曾雇佣过比这些人更狠的角色去逼别人还钱,如今风水轮转,报应来了。
更致命的是,监察机关介入调查后,查出了他在海外设立离岸公司、通过虚假贸易转移数亿资产的行为。审计报告一页页翻开,像是一份份死亡判决书。证据链完整,证人确凿,甚至连他藏匿于瑞士银行保险柜中的股权凭证都被调取了出来。
庭审那天,法院外挤满了记者和围观群众。有人举着手机直播,标题写着《昔日首富今日阶下囚》;有人低声议论:“这种人就该枪毙。”赵天雄由两名法警搀扶着走入法庭,脚步虚浮,背脊却仍下意识挺直——那是三十年商场拼杀养成的习惯,哪怕尊严尽失,也不肯彻底弯下腰。
法官宣读判决时,语速平稳,每一个字却如重锤砸下:“被告人赵天雄,犯有职务侵占罪、挪用资金罪、逃税罪及妨害清算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八千万元。”
话音落下,法槌敲响。
那一瞬间,赵天雄眼前一片空白。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蹲在工地啃馒头的日子;想起第一次签下千万合同后的彻夜难眠;想起儿子出生那天,他在产房外跪地痛哭……那些奋斗、野心、荣耀、背叛,最终凝结成这一声清脆的法槌。
他没有抬头看旁听席。他知道那里不会有亲人。妻子早年病逝,女儿远走国外断绝联系,儿子……也在牢狱之中。
走出法庭时,天空阴沉欲雨。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庄严的国徽。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终究沉默。雨水终于落下,打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的时代结束了。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酝酿成型。
赵辰的深渊
监狱的生活,远比想象中黑暗。
赵辰最初还能靠着家族余威勉强维持一点体面。可当“赵氏破产”“董事长入狱”的新闻传遍全监区,他的处境急转直下。同监舍的人开始故意撞他肩膀,抢他的洗漱用品,饭桌上有人往他碗里吐口水。管教干部对他视而不见——上面打了招呼,此人无需特殊照顾。
劳动改造任务被刻意加重。每天搬运水泥砖十小时,手掌磨出血泡,破裂后化脓,伤口在潮湿环境中反复感染。夜里躺在硬板床上,肩胛骨和腰椎像被钉子扎着一样疼。他不敢呻吟,怕被人听见后变本加厉地欺辱。
最折磨人的,是精神上的孤立。没人愿意靠近他,没人敢和他说话。偶尔有人递来一瓶水,也会迅速收回手,生怕沾上“晦气”。他成了整个监狱的禁忌符号——一个从云端坠入泥潭的失败者,一个被命运抛弃的祭品。
可越是压抑,心中的恨意就越炽烈。
他一遍遍回放那天直播的画面:林逸站在镜头前,语气平静地揭露赵氏财务造假、操纵股价、行贿官员的全过程。那段视频点击量破十亿,评论区全是“活该”“早该查了”“替天行道”。而他自己,就在那天晚上被警方带走,从豪车下来时,闪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
“林逸……”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不愿承认父亲的贪婪才是根源,也不愿反思自己的骄纵跋扈曾如何践踏他人。在他的认知里,一切苦难皆源于那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主播——一个本该仰望他、畏惧他的人,竟敢将他踩进泥土。
某个深夜,监区停电。应急灯忽明忽暗,狱警巡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名老囚悄悄塞给他一部改装过的旧手机,附耳低语:“有人让你收的。”
赵辰颤抖着手接过,躲进厕所隔间,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屏幕亮起,出现一个模糊的黑色面具影像,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如机械:“你是赵辰?”
“是我。”他压低嗓音,心跳如鼓。
“你想复仇吗?”
“想!”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意识到危险,又赶紧捂住嘴。
“‘天幕’可以帮你。但我们不服务弱者,只选择有价值的棋子。你要证明自己值得投资。”
“我能做什么?”赵辰喘着粗气问。
“第一,提供你父亲掌握的所有未公开情报,包括政商关系网、隐秘账户路径、内部举报人名单;第二,接受我们的改造计划——心理重塑、技能训练、身份重构。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你都要潜伏下去,等待时机。”
赵辰怔住了。这意味着他要彻底抛弃过去的身份,成为另一个人,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活着。
但他笑了,笑容扭曲而狰狞:“我现在还有什么?自由?尊严?亲情?我都已经失去了!只要能让林逸跪在我面前求饶,让我变成鬼,我也愿意!”
屏幕沉默了几秒,随后传出一声轻笑:“很好。欢迎加入‘天幕’。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赵辰,而是代号‘影’。”
通讯切断。
赵辰瘫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镜子里映出他枯槁的脸——眼窝深陷,脸颊凹陷,曾经精致的五官已被仇恨侵蚀得不成样子。他缓缓举起右手,对着镜子发誓:“林逸,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一刻,他的灵魂已不再属于自己。
他把自己献祭给了黑暗。
林逸的日常
林家的小公寓依旧温馨如初。
傍晚时分,厨房飘出饭菜香。林小萌系着卡通围裙,在灶台前翻炒青菜,嘴里哼着最近流行的歌。客厅里,林逸正蹲在地上给那只橘猫剪指甲。猫咪不乐意,爪子乱蹬,林逸却不急不躁,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熟练地操作。
“哥,你说它会不会记得以前的主人啊?”林小萌端着菜走出来,看着那只胖乎乎的猫眯着眼睛打哈欠。
“猫的记忆很特别。”林逸笑了笑,“它们记得气味,记得温度,记得谁对它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小萌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今天我又看到网上有人说你是‘正义使者’,还有人说你是‘资本克星’……你觉得赵家还会报复吗?”
林逸站起身,把猫抱到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正好播放一则新闻:《赵天雄案告一段落,涉案人员陆续受审》。
他淡淡地说:“报复的前提是有力量。现在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作为一名深度调查类主播,他见过太多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权力崩塌之后,往往会有更极端的力量滋生——比如复仇者,比如隐藏在阴影中的组织。
但他没有说破。有些事,不必提前惊扰妹妹的安宁。
晚饭后,兄妹俩一起收拾碗筷。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在阳台上那盆绿萝上,叶片泛着柔和的光泽。远处城市灯火璀璨,万家灯火中,这一隅小小的空间,温暖得如同避风港。
林逸站在窗前,望着夜色深处。
他知道,赵辰不会善罢甘休。
他也明白,所谓的“天幕”,绝非虚言。
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像深秋的湖水,不起波澜。
因为他早已做好准备。
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守护。
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守护身边人的笑容,守护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真相。
风起了。
窗棂轻响,窗帘微扬。
而在远方某处,一台监控屏幕正闪烁着红光,画面定格在林家公寓的门口。
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按下“标记完成”键。
新的篇章,已在无声中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