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第一次毫无阻碍的洒满鹰愁关每个角落。
这座以险峻压抑着称的雄关今天却奇异的透着一股...解脱跟茫然混杂的气息。
关隘内三万七千多名大夏降兵在各自将领的约束下放下武器分列道路两侧。他们里头绝大多数人一夜没睡。
他们低着头用一种混杂着恐惧麻木还有极度好奇的眼神偷偷的打量那支正从“神迹天途”开下来的军队。这支军队即将接管他们的命运。
没有想象中的如狼似虎也没有胜利者惯有的喧嚣骄狂。
那支军队步伐整齐划一寂静无声。只有铠甲摩擦跟军靴踏地的声音交织成沉重又冷酷的钢铁节拍。
每个士兵都身形挺拔面容坚毅眼神里没有嗜血疯狂只有一种近乎工程师看图纸的专注跟冷静。
他们不是来烧杀抢掠的。
他们是来...上班的。
当夏青禾骑着白马在夏云峥跟一众将领簇拥下缓缓驶入关内时这股子诡异的违和感简直拉满了。
她甚至没多看两旁那些降兵一眼。
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鹰愁关的建筑结构防御布局还有水源位置跟仓储空间嘴里还不时冒出些没人听得懂的词。
“承重墙位置不错可以加盖。”
“排水系统太原始全部要改造。”
“这块空地...视野开阔适合建一个大型物资转运中心。”
- 简直职业病犯了。这哪是来受降的分明是房产中介带客户看盘。
她内心吐槽自己随即直奔主题占了卫康曾经的帅帐改成鹰愁关军管委员会临时指挥部。
第一场会议旋即召开。
帐内气氛严肃。
夏云峥潘律以及几位新投靠的前朝将领分坐两侧。
最惹眼的还是卫康。
他已经换下一身儒将长袍穿着一身朴素布衣像个待罪之臣似的沉默的站在帐角等待发落。
“好了废话不多说。”夏青禾开门见山“第一个议题：怎么处理这三万七千名降兵。”
“这还用问？”夏云峥第一个开口他眼中杀气腾腾“妹妹这些人都是大夏精锐留着就是心腹大患！依我看不可信的全部坑杀以绝后患！剩下老实本分的打散了编入咱们的劳动改造营！”
卫康的身躯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但依旧没作声。
“不可！”潘律立刻反对“兄长此言差矣！我军以仁义为旗若行此等杀降之举天下人怎么看我们？必失中原民心！卫将军已降他麾下将士何罪之有？”
他转向夏青禾躬身道：“主公臣以为当效仿古之仁君将降兵筛选一番首恶者斩胁从者赦。愿归家者发放路费令其解甲归田；愿留下者则可打散编制充入我军。”
- 解甲归田？开什么玩笑？
- 几万个经过专业训练体格健壮组织纪律性强的青壮年劳动力！这放我那个时代是几家世界五百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人力资源！你跟我说要给钱让他们回家？这是犯罪！这是对北境建设事业最大的犯罪！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的争论。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格局都小了。”
夏青禾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根长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坑杀是自毁长城；遣散是暴殄天物。”
“这三万七千人不是我们的敌人也不是我们的负担。”
她用长杆在沙盘上重重一点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让所有人都感到陌生。那叫宏观调控。
“他们是我们在中原站稳脚跟的第一块基石！”
“我决定成立北境开拓建设兵团！所有降兵全部纳入兵团编制！”
“卫康！”
帐角的卫康浑身一震出列单膝跪地：“罪将在。”
“我命你为开拓建设兵团第一任总团长军衔职级不变！你的任务不是打仗是建设！”
“从今天起你要在七天内完成对所有部队的甄别跟整编。按照工兵运输兵还有战斗兵等不同兵种重新划分成立十个建设总队！”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以鹰愁关为中心沿着神迹天途向南向北修建十座标准化的军垦城镇！要集居住屯田训练跟生产于一体！”
夏青禾的话像一颗颗重磅炸弹在帅帐内炸开。
所有人都被她这天马行空的构想给震傻了目瞪口呆。
不杀不放而是就地转化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建设集团？
把一支百战雄师变成一支...基建狂魔？
卫康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夏青禾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他设想过自己的一万种结局被杀被囚被羞辱被架空...他唯独没想过对方会给他一个比之前更大的官交给他一个比打仗更宏伟更具体的任务！
- 她...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怕我拥兵自重吗？她难道不知道兵权乃国之重器不可假手于人吗？
- 她关心的竟然不是怎么削弱我的力量而是如何...最大化的利用我的管理能力？
- 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没用传统的帝王之术在思考问题！她...她在经营一个公司！一个以天下为版图的巨型公司！
卫康心神剧震前所未有。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神色慌张的冲进大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报——！主公！大事不好了！”
“山...山南面！黑压压的全是人！一眼望不到头！看样子至少有五六万！像是中原逃难过来的流民！他们...他们已经到了断魂坡下再不接济恐怕就要发生大规模饿死了！”
“什么？！”
这个消息让帐内刚刚升起的亢奋气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
五六万流民？
那不是五六万张嘴是五六万个随时可能因为饥饿暴动的火药桶！
“这可怎么办？我们的粮食要供给数万大军本就捉襟见肘哪有多余的粮食去救济他们？”一名旧部将领忧心忡忡的说。
“不能不管啊！”潘律也急了“主公我们打的就是解救万民的旗号要是见死不救我军的仁义之名将荡然无存！”
众人议论纷纷束手无策。
“吵什么？”
夏青禾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所有杂音。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隐隐有丝兴奋？
-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愁建设兵团没事干劳动力这就送上门了。
- 这不是灾民这是带资进组的免费群演啊！
“潘律听令！”
“臣在！”
“你立刻组建战时宣传与民政管理委员会带上一千人即刻南下！你的任务是在流民中宣传我们的政策告诉他们只要遵守纪律服从安排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稳住他们不许发生骚乱！”
“是！”
“夏云峥！”
“在！”
“命你亲率三千开拓军押运第一批粮食火速驰援！记住粮食不能白给！搭设粥棚以工代赈！所有青壮年必须参与营地建设才能换取食物！”
“明白！”
最后夏青禾的目光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卫康身上。
她走上前亲自将他扶起这一个动作让卫康浑身一颤。
“卫康将军。”
这次她甚至省了开拓建设兵团总团长这个繁琐的前缀直接称呼他为将军。
“是主公。”卫康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恭敬。
“你的第一个任务现在就来了。”夏青禾指着沙盘上断魂坡以南的大片空地“我给你一天时间点齐你麾下最擅长土木工程的一万旧部。明天一早我要你带着他们还有所有的工程器械南下断魂坡。”
“你的任务是在三天内给我建起一座能容纳五万人的标准化临时安置营！要有隔离区净水区医疗区还有物资发放区！”
“图纸我半个时辰后给你。”
“你...能做到吗？”
卫康怔怔的看着夏青禾看着她那双眼睛。那双眼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三天后那座巨大的营地。他忽然感觉自己之前那二十多年统兵作战的生涯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统筹数万大军在三天内凭空建起一座五万人的城市？
这是何等恐怖的执行力！何等疯狂的大手笔！
但...一股久违的热血竟在他冰冷的胸膛里重新燃烧起来。
这或许才是他这种帅才真正应该施展才华的舞台！
“主公放心！”卫康猛的挺直胸膛对着夏青禾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
一个时辰后。
鹰愁关那扇洞开的城门再次变得繁忙无比。
一队队曾经的敌人如今的开拓建设兵团在他们曾经的将军如今的总团长卫康指挥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高效集结编组领取工具。
一车车的粮食在夏云峥的护送下沿着神迹天途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夏青禾站在断裂的旗杆下两手背后眺望南方。
那条她亲手开辟的道路此刻正像一条巨大动脉开始为这片死寂的土地输送名为秩序跟希望的血液。
南下的是满载着粮食跟承诺的军队。
北上的是将要到来的渴望着面包跟家园的万千流民。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
征服天下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只是这场战争用的不是刀剑炮火。
而是水泥面包还有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看到未来的宏伟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