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步道的青石板路被夜雨润得发亮，老幺茶馆的竹帘在晚风里轻轻摇晃，老鹰茶的苦味混着花椒的麻香在巷子里漫延。吴梦琪踩着石阶往上走，帆布鞋踢到路上的小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茶馆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嗑瓜子声、谈笑声和川剧的胡琴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重庆火锅，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
“小吴姑娘，这边坐！” 杨老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青布褂子上沾着点茶馆的茶香，手里正把玩着个竹制茶杯。竹椅在他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桌上摆着一碟盐花生和一壶刚泡好的老鹰茶，茶汤在粗瓷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吴梦琪笑着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桌下，包里的商盟资料和客户报表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杨老，您今天来得真早。”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碗茶，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引得杨老哈哈大笑。
“心急喝不了热老鹰茶。” 杨老慢悠悠地呷了口茶，花白的眉毛在茶香里微微扬起，“上周跟你说的重庆机床集团，有眉目了。” 他放下茶杯，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和窗外的雨声正好合拍。
吴梦琪的心猛地一跳，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重庆机床集团是她在商盟资料里重点标注的大客户，员工近万人，年福利采购预算超百万。上周王强塞给她黄会长的名片时，她就隐隐觉得有机会，没想到杨老竟然真的带来了消息。
“您是说…… 他们有采购意向了？” 吴梦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指尖的温度比茶水还要烫。她想起自己整理的机床集团资料，光是员工构成和福利偏好就记了满满三页纸，此刻那些数据在脑子里飞速盘旋，像磁器口老坛里发酵的面团，蠢蠢欲动。
杨老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轻轻一推。信封边角有些磨损，上面印着 “重庆新消费论坛组委会” 的烫金字样，在茶馆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低调的光泽。“下月在解放碑开会，这是请柬。” 老人的眼神里带着期许，“机床集团的后勤采购总监赵总肯定会去，他正找本地特色食品做员工福利。”
吴梦琪捏起信封的指尖微微发抖，牛皮纸的粗糙质感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第一次签下订单时的悸动。她小心地抽出里面的请柬，烫金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重庆新消费论坛” 几个字笔力遒劲，右下角盖着组委会的鲜红印章，沉甸甸的像块金子。
“这可是大客户。” 杨老的拐杖在青石板上轻轻点了点，发出笃笃的声响，“机床集团的员工福利采购从来不糊弄，去年光端午粽子就订了两万份。要是能拿下他们的订单，你那些老字号商户的日子就好过了。” 他夹了颗盐花生扔进嘴里，咔嚓声在喧闹的茶馆里格外清晰。
吴梦琪把请柬铺平在桌上，指尖在 “特邀嘉宾” 四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面的凹凸纹理里仿佛藏着无数机会，让她想起刚入职时在环球金融中心楼下迷路的场景 —— 那时的她连客户电话都不敢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收到这样的论坛请柬，还有机会接触到重庆机床集团这样的大客户。
“赵总监是个实在人，” 杨老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早年在兵工厂待过，就喜欢有匠人精神的东西。你把周叔的老坛故事、刘叔的麻花手艺好好讲讲，他肯定感兴趣。”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沫沾在花白的胡须上，像落了层白霜。
吴梦琪拿出笔记本飞快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茶馆的喧闹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赵总监 —— 重庆机床集团后勤采购总监，偏好匠人精神、实在东西；论坛重点 —— 介绍老字号工艺、故事；准备材料 —— 商户资质、样品、老照片。” 她在 “样品” 两个字下面画了波浪线，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带哪些商户的产品去。
“别光顾着记，喝茶。” 杨老笑着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这茶是磁器口老茶树采的，喝了败火。跟大人物打交道，别太紧张，拿出你在磁器口跟商户打交道的本事就行。” 他的拐杖又在地上点了点，“他们买的不只是产品，是咱们重庆的手艺和故事。”
吴梦琪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回甘。她想起上周去机床集团附近做调研，看到员工食堂门口的公告栏上贴着 “员工福利意见征集” 的通知，不少人留言想要 “正宗重庆特产”。当时她还在心里嘀咕，要是能把老字号的东西送进这样的大企业该多好，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论坛有个圆桌讨论环节，” 杨老从口袋里掏出张议程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重点，“赵总监会发言，你到时候可以提个问题，自然地把老字号的事引出来。记住，别像推销产品，要像聊天讲故事。” 他指着议程表上的时间，“下午三点，这个点人最精神，提问效果最好。”
吴梦琪把议程表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心里像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这是她接触大客户的第一个机会，也是老字号走出磁器口、走进大企业的关键一步。她仿佛能看到周叔的酸辣粉、刘叔的麻花、赵婶的汤圆摆进机床集团的员工福利仓库，老匠人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杨老，我带哪些样品去合适？” 吴梦琪的眼神里满是期待，指尖在笔记本上列出的商户名单上跳动，“周叔的酸辣粉包装最有故事感，刘叔的麻花礼盒刚升级完，赵婶的汤圆…… 就是保质期短了点。” 她有些犹豫地皱起眉头，汤圆的 48 小时鲜送服务在论坛现场不好展示。
杨老捻着胡须想了想，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就带酸辣粉和麻花。”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山城步道上，那里有挑着担子卖凉糕的小贩经过，“酸辣粉的老坛故事能体现匠心，麻花的防压礼盒能展示你们的用心。赵总监是搞机械出身的，就喜欢这种既有传承又有改进的东西。”
吴梦琪用力点头，在笔记本上打了个勾：“我明天就去跟周叔和刘叔说，让他们准备最好的样品。对了，要不要做个宣传册？把商户的故事和产品特点都印上去。” 她想起商盟的张哥说可以帮忙设计，上次刘叔的礼盒就是他做的，效果特别好。
“要得，但别太花哨。” 杨老摆摆手，“就用牛皮纸印刷，配上老照片和手写字，突出‘老手艺’三个字。赵总监他们那代人，就吃朴实无华这套。”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茶，“对了，黄会长也会去，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多帮你说几句好话。”
吴梦琪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从刚入职时被李伟刁难，到现在有杨老这样的前辈处处提点，有商盟的伙伴互相扶持，她的职场路就像重庆的山路，虽然陡峭，却总有温暖的灯光指引方向。她低头看着桌上的烫金请柬，突然觉得那些熬夜改方案的辛苦、被客户挂断电话的委屈，都值了。
茶馆外的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山城步道上，给青石板镀上了一层金边。几个游客举着相机在拍老茶馆的竹帘，快门声此起彼伏。吴梦琪把请柬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的夹层，那里还放着王强给的黄会长名片，两张纸片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预告着什么。
“别太紧张，平常心就行。” 杨老看出了她的激动，笑着安慰道，“你在磁器口能把小商户的生意做活，在论坛上就能把老字号的故事讲好。记住，销售的本质不是卖东西，是交朋友，是分享价值。” 他拿起盐花生，往吴梦琪面前的碟子里倒了些，“多吃点，垫垫肚子，晚上回去好好准备。”
吴梦琪捏起颗盐花生放进嘴里，咸香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看着杨老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老茶馆见面的场景 —— 那时的她还在为李伟的刁难发愁，是杨老教她 “销售要养池子”，教她做客户画像，带她加入商盟。这位老人就像磁器口的老茶树，默默用自己的经验滋养着后辈。
离开茶馆时，夕阳已经把山城步道染成了金黄色。吴梦琪背着帆布包往下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路过卖凉糕的陈婆婆摊位时，老人笑着塞给她一碗凉糕：“听周叔说你要去见大人物了？拿着，甜甜蜜蜜的，办事顺顺利利。”
吴梦琪咬着凉糕，红糖的甜混着井水的凉在舌尖化开，心里甜滋滋的。她想起杨老说的话，销售的本质是分享价值，她要分享的不只是老字号的产品，更是匠人们坚守的初心，是重庆这座城市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回到出租屋，吴梦琪立刻打开电脑，新建了个 “机床集团方案” 的文件夹。她把整理好的商户资料、产品照片、包装设计图一一归类，又开始研究机床集团的官网，把员工人数、福利政策、企业文化等信息抄在笔记本上。窗外的洪崖洞亮起了灯火，吊脚楼的轮廓在夜色里格外温暖，像在为她加油鼓劲。
夜深了，吴梦琪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的烫金请柬。请柬的边角被她摸得有些发亮，上面的 “特邀嘉宾” 四个字在台灯下闪着光。她想起刚入职时，王强把 “烫手山芋” 客户名单丢给她，说 “年轻人要多锻炼”；想起第一次签下订单时，解放碑的钟声正好敲响；想起在洪崖洞的灯火下，她告诉自己成长不是打败谁，是曾经让她哭的事现在能笑着说出来。
这个接触大客户的机会，就像磁器口老作坊里的新酒，是时光和汗水酿出的馈赠。吴梦琪握紧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知道，论坛上的挑战不会少，赵总监这样的大客户也不会轻易被打动，但她有磁器口的老故事，有商盟的好资源，有杨老的悉心指导，更有自己这半年来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练出的韧劲。
桌上的老鹰茶已经凉了，但吴梦琪的心却热得发烫。她把明天要做的事列成清单：跟周叔和刘叔确认样品、联系张哥设计宣传册、复习机床集团资料、准备论坛提问…… 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像磁器口老匠人揉面时的每一个步骤，认真而笃定。
窗外的长江索道慢悠悠地划过江面，在夜色里留下一道温暖的光轨。吴梦琪看着请柬上的烫金字，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论坛的讲台上，讲着周叔的老坛故事，讲着刘叔的揉面规矩，讲着重庆老字号的传承与坚守。这不仅是一个销售的机会，更是一个让老手艺被看见、被珍惜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把请柬放进抽屉，和入职时的工牌、第一份订单合同放在一起。这些物件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她的职场成长路。明天，又一颗新的珍珠即将被打磨，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磁器口的烟火气、老茶馆的人情味，还有自己这颗滚烫的心，去迎接属于她的新挑战。